胥秋菊
《大唐玄奘》一片取材于《大唐西域記》,《大唐西域記》是一部玄奘口授,其弟子實錄的一部大唐玄奘取經西行的經典著作。《大唐西域記》中記載了多達138個國家和地區,歷時19載,對于那個時代而言,《大唐西域記》顯然是一部不可思議的杰作。《大唐玄奘》一片在忠實于原著內容的同時,在藝術性與人文性方面進行了著力創作,既以唯美的鏡語視角帶給了全球觀眾一場東方世界中美輪美奐的視覺審美盛宴,又以飽含慈悲的人文精懷向全球觀眾詮釋了一種來自東方世界的文化精神。大唐玄奘這一主要角色中更是充斥著堅持到底的正能量,同時亦充滿了執著頑強的意識信仰,從而迸射出了人性之中最偉大的一抹光輝。
一、《大唐玄奘》藝術性中的視覺審美
(一)鏡語美學中的情境發揮
《大唐玄奘》是一部由霍建起執導,鄒靜之執筆,王家衛擔任藝術指導,黃曉明為主角的歷史宗教題材影片。這部影片與其他同樣取材于《大唐西域記》的影片的最大不同,就在于其堅持實景拍攝,這種對于實景的執著性恰恰與大唐玄奘當年的執著西行若合符節,同時,這種實景拍攝也奉獻給了觀眾一場視覺審美盛宴。遍及全片的安靜舒緩的鏡語美學將大唐玄奘的西行之路描繪得美輪美奐。開篇的玄奘的由遠及近的鏡頭,即充滿了寧靜怡人的情境,再由此情境化入蓮花倒影,搖曳的波光帶出了玄奘由回憶牽引著的悱惻的人生。玄奘西出涼州后的鏡頭中的景象更是蔚為壯觀,暖紅色的戈壁灘浩瀚似海,丘陵無勢而其狀如梳,在前路的夕陽映照之下的玄奘的剪影輪廓顯得那樣的偉岸而高大,轉眼間,夕陽化為朝陽,玄奘頭頂朝陽,又形成了視覺審美上的一道亮麗的佛光。[1]
(二)鏡語美學中的意境引申
戈壁灘上玄奘伴隨商旅西行的蒙太奇十分唯美,由遠而近的駱駝隊在風蝕蘑菇的背景下顯得既有生機活力,又非常的渺小凄涼,駱駝蹄的行進與玄奘的堅定步伐雖大小相差懸殊但距離卻越來越大,畫面切出時,駱駝商旅已經漸行漸遠,最后不見蹤影,只剩玄奘一人在灰色茫茫大漠上緩緩行進的背影,從風蝕蘑菇上遠望前路,渺渺茫茫,無邊無際的戈壁灘就像大海一樣,遠遠矗立在戈壁灘上的一座孤零零的風蘑菇恰似大海中的一座小小的孤島,這座小小的孤島不正是玄奘此刻的真實寫照嗎?戈壁灘的鏡頭非常唯美,在拍攝過程中為實現藝術性采取了俯視航拍的手法,追蹤著商旅的行進,遠方的商旅行進過程中在大漠中留下的淡白色印跡恰似大海中的浪花一樣,而遠去的商旅則像大海中的一葉劈波斬浪的小舟一般,在大海中航行著。
(三)鏡語美學中的視覺奇觀
瓜州西行,過敦煌不久,玄奘即行經沙井(月牙泉),這一幕細節的藝術性拍攝堪稱視覺奇觀,翻越沙堤的拍攝手法令人稱賞,自頂向下的拍攝使得整個沙井的風貌盡收眼底,隨著鏡頭的拉近,彎彎的月牙泉如瀚海明珠一般橫臥在金黃色的大漠瀚海谷底,在月牙泉邊竟然還有綠洲一灣依偎在月牙泉邊,與月牙泉相依相伴,如此的絕境勝景玄奘卻連看都不曾看一眼,昂然只顧西行。玄奘在秀麗的風景之下僅僅只是一個緩慢移動著的黑點,鏡頭拉近,玄奘不無艱難地踏沙而行,天空是海洋一樣的淡蔚藍色的穹頂,玄奘行進在與天空背景相接的天與地之間,此時的玄奘已經深深意識到此行的極度兇險,但依舊愿心不改。西部勝景無限,在藝術表現上形成了一種形諸于影視藝術的連續不斷的視覺奇觀,這種視覺奇觀在玄奘的面前卻竟不如其對于真經原典的念念不忘。
二、《大唐玄奘》人文性中的文化精神
(一)歷史上大唐玄奘悲涼的人文性
歷史上真實的玄奘是一個信仰九死不悔且佛法精深的純粹的人,其13歲的“遠紹如來,近光遺法”的志向以其一生來奉行,而這也是影片《大唐玄奘》中所深刻蘊含著的文化精神。從影片中大唐玄奘的西行之路來看,其所到之處人文迥異,這種迥異的人文性使得大唐玄奘既豐富了人生閱歷,又豐富了佛法的生命實踐過程。同時,大唐玄奘的西行亦充滿了悲涼的人文色彩,高昌王麴文泰與玄奘不僅一見如故,而且崇敬于其高深的佛法,挽留無果后結拜為兄弟,并約定歸途返此講經三載,送別玄奘時哭聲響徹郊外。然而17年后玄奘回歸,而高昌國卻已為唐所滅,麴文泰身死。更悲涼的是玄奘抵達佛陀初次講道的鹿野苑,看到昔日的菩提樹下的佛祖圣像半沒土中,物是人非,歲月如刀,內心如絞,玄奘不由得不悲從中來。
(二)角色的人文性
值得指出的是,《大唐玄奘》的開篇即飽含人文性,由對印度孟買大學圖書館的俯視視角,展開對影片所載故事的追述。玄奘在其13歲的年紀時,即早早樹立了不可謂不崇高的人生理想,在這樣崇高的人生理想驅使之下,才最終促成且堅定了玄奘行的信念,而另一主因則是由于其時國內的佛法存在著較大的翻譯謬誤,以及在謬誤之下的“隱顯有異,莫所適從”等所導致的佛教派別之爭,因此才需要“驗之圣典,詳考其義”。由此可見,玄奘的西行初衷不僅具有宗教意義,而且更具學術價值。同時,對于已經精曉《俱舍》《攝論》《涅槃》三藏及大小乘經藏的大唐玄奘而言,大小乘各自通達情境下的無法相互貫通也是其佛心道途中的一大心病,因此,大唐玄奘的西行亦是為釋去其心中的關于佛法問題的某些疑團。
(三)角色的人文性闡揚
在《大唐玄奘》一片中,人文性的闡揚共有兩處,一處是玄奘西行至瓜州時遇到了胡人石槃陀,在一同西行的過程中,石槃陀受玄奘的開示感化之下,皈依三寶并開始追隨玄奘,但是,石槃陀本就是強盜出身,在一個夜晚竟動了殺念險些殺了玄奘,次日,玄奘直言此事,石槃陀竟也直言不諱以對,最終,在艱難險阻面前石槃陀半途而廢。另一處是在玄奘意欲東歸之時,印度諸德以“支那國者,蔑戾車地,輕人賤法”為由勸阻玄奘,但玄奘不為所動,終于成行。這兩處人文性闡揚的一貶一褒,一敗一成,以對比的手法更深刻地刻劃了玄奘心目中不為生死、名利等所動的執念與執著,從人文性而言,這種執念與執著顯然來源于玄奘內在的堅毅,只因西行證法念念于心,自然有著比天空更寬廣的胸懷,而這更是一種形諸于影視藝術的念念不忘之下的因應于人文的回響。[2]
三、藝術性與人文性的水乳交融
(一)藝術性與人文性并行
《大唐玄奘》以唯美的視角詮釋了東方世界的視覺審美,同時,亦以人文性闡釋了東方世界的文化精神。不僅如此,在影片中,更能隨處可見藝術性與人文性水乳交融的成份。例如,影片在開篇中的由印度大學生置換為考古學家康寧漢姆,再由康寧漢姆置入佛教圣跡的考古現場,這種藝術性植入下的濃郁的人文性場景的建構,在不知不覺間,將觀眾帶入到一路西行的充滿藝術性的完美印證真經原典的旅程當中。影片中西行開始時,玄奘回望著“就豐四出”絡繹不絕的南下人群,獨自一人踽踽西行,由踽踽西行化為空曠遼遠的地平線上的一人如豆,那種震撼的視覺審美已經藝術性地詮釋出了人文性的悲涼意境。同時,更由人文性的悲涼意境為藝術性的視覺震撼注入了濃濃的文化精神內涵。
(二)藝術性與人文性融合
《大唐玄奘》一片中的藝術性與人文性的并行,使得影片具有了一種多義性,既具備了歷史類型片的史實還原,又融入了紀錄片的視覺奇觀,同時,更富含著深刻的人生哲理。例如,在即將過五峰之前,賜馬與送別的一場戲中,藝術性與人文性即在一條線索中得以進行了深度的融合。風蝕地表的景觀下,戈壁灘上玄奘與送別的少女進入視野,然后切至近景,玄奘回頭與少女對視之后,掉頭向西揚長而去,少女則眼含熱淚。雖然二目相對時相顧無言,但是此情此景已經將千言萬語凝成了一個永恒的畫面。同時,視角迅速切換為向下的俯視鏡頭,玄奘與馬一齊步入風蝕蘑菇的陰影之中,與獨自站立依依惜別的少女之間的距離漸漸拉開,然后,鏡頭又倏地切換至胡楊林的場景,疏落的胡楊或倒或立,枝干虬勁、姿態迥異,作為戈壁靈魂的胡楊像極了為求真經原典堅忍至極的大唐玄奘。
(三)藝術性與人文性交錯
《大唐玄奘》中的藝術性或并行、或融合,以其東方世界的視覺審美與文化精神建構起了不可或缺的藝術性與人文性,同時,更具技巧性地進行了藝術性與人文性的交錯。例如,在玄奘過第一峰燧之時,恰遇第一峰燧守將遭遇“七年之癢”,視守峰燧任務如同監牢,甚覺其苦。玄奘即以相對論為其開示,對于饑餓而來的行者而言,這第一峰燧充滿希望,糧充水足,不啻人間天堂。其實守將所遭遇到的是最普通的問題,即便是在現實生活中,我們也常常僅知道自己是誰,但卻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向何處去?玄奘因此以小乘的解脫道的四法印對其開示:諸行無常、諸法無我、諸漏皆苦、涅槃寂靜。開示之后,場景瞬間變成綠洲景象碧綠如染,將藝術性與人文性進行了時空交錯,同時,更將佛教中的雖在三界六道,而不觸六塵,離見聞覺知,方具真心的攝人心魄的真諦詮釋得淋漓盡致。[3]
結語
相信觀看過本片的觀眾一定會念念不忘輝煌燦爛的大唐與執著信念的玄奘,更會念念不忘大唐玄奘“金剛不可奪其志”的那種極致的正能量,尤其是玄奘的那種無意識下刻骨虔誠的極致信仰更足以令全球的所有觀眾嘆為觀止。其實,從影片的內涵而言,唯有身具“金剛不可奪其志”的生死置之度外的正能量的人性光輝,才能同時擁有感化大眾的無盡力量。從這種意義而言,“緣聚緣散無所住,慈心無量度眾生”的感化力量才是本片的終極主旨。《大唐玄奘》這部影片在視覺表現與精神展現中找到了一個最佳的契合點,這一契合點同時也是藝術性與人文性的一個最佳平衡點。
參考文獻:
[1]米廣弘.電影《大唐玄奘》的三層意義[J].中國宗教,2016(5):75.
[2]劉亞利.《大唐玄奘》:誠意態度下難以承受的制作失利[J].電影評介,2016(13):20-22.
[3]饒曙光.無限接近真實的《大唐玄奘》[N].中國電影報,2016-04-27(0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