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君++ 張磊
戰爭片在美國可以說是經久不衰的電影類型，從中也涌現了一批十分優秀的電影作品。據統計，自奧斯卡金像獎設置以來，獲奧斯卡最佳影片獎中的戰爭片多達19部。從戰爭題材來看，主要集中在第二次世界大戰，這是因為“二戰”曾給美國社會和人們帶來了深重的影響。近日，由美國著名導演梅爾·吉布森執導的戰爭片《血戰鋼鋸嶺》在國內熱映，這部電影同樣以“二戰”為題材，卻是改編自真人真事，其中既有氣勢磅礴的全景描繪，又不乏細致入微的心理刻畫，頗具藝術感染力。
一、 歷史真實的藝術再現
《血戰鋼鋸嶺》的故事發生在“二戰”期間，是美國在“珍珠港事件”中受到重創之后對日本展開的反擊戰爭。隨軍軍醫德斯蒙德·多斯（安德魯·加菲爾德飾）出于自身的宗教信仰，在被送往前線之前的軍事訓練中就拒絕使用武器，而這種想法被同伴和長官視為膽小、懦弱，但是當多斯所在的美軍77營奔赴日本沖繩奪取鋼鋸嶺的時候，手無寸鐵的醫務兵多斯不僅在鋼鋸嶺戰役中活了下來，而且在槍林彈雨和日軍的瘋狂報復下救了75名戰友。這一看似不可能的壯舉卻是發生在“二戰”期間太平洋戰場上的真實事件。主人公德斯蒙德·多斯就像希臘神話中的英雄那樣英勇無畏，不同于希臘神話的是，他是那樣真切鮮活。
梅爾·吉布森是觀眾較為熟知的美國演員及導演，1995年上映的電影《勇敢的心》正是他的代表作，這部電影曾經囊括第68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最佳導演等5項大獎。《血戰鋼鋸嶺》與《勇敢的心》一樣同為戰爭題材的電影，很容易讓觀眾不自覺地將二者進行對比，相比而言，兩部電影真有諸多相似之處。首先，二者同為戰爭題材的電影。《血戰鋼鋸嶺》的故事改編自真人真事，故事圍繞著二戰中的太平洋戰爭；《勇敢的心》則以史詩般的鴻篇巨制展示了13世紀蘇格蘭的戰爭史。其次，兩部電影中的戰爭場面都十分宏大。《血戰鋼鋸嶺》著力表現美軍在日本沖繩島上鋼鋸嶺戰役的慘烈之狀，而《勇敢的心》則在斯特林橋大戰中展現了氣勢恢宏的戰爭場面。最后，兩部影片中塑造的主人公多斯和華萊士都是美國英雄主義的典型代表，二人集中了美國英雄氣概和樂觀主義精神，他們身上充滿著美國人與生俱來的對英雄的贊美和憧憬。當然，兩部電影也有許多不同之處，《勇敢的心》的線索要比《血戰鋼鋸嶺》更為復雜，除了戰爭這一條線索外，還有以宮廷背景展開的敘事構思。而《血戰鋼鋸嶺》的思想性顯然要比《勇敢的心》更為豐滿，它著力于展現戰爭背后更為深刻的人性和靈魂信仰。通過對鋼鋸嶺戰役的描繪，展現了一個時代國家、民族和人民的整體面貌。
對于戰爭片來說，規模宏大也許并不是一件好事，只有選取典型場景和典型事件，才能使一部戰爭片看起來充實豐滿。導演梅爾·吉布森深諳此法，因此，《血戰鋼鋸嶺》雖然是關于二戰中太平洋戰場的，但是電影卻只有兩個主要地點——美國弗吉尼亞州林奇堡和日本沖繩島。相比于同時期的戰爭題材電影來說，《血戰鋼鋸嶺》力求真實，鮮有特效和合成。整部影片都在澳洲取景和拍攝，為此，導演不惜將一農場整個炸掉，真實模擬鋼鋸嶺的地形地貌。
二、 慘烈戰爭中閃耀的人性
戰爭電影的本質不是宣揚戰爭，而是通過銀幕再現戰爭的殘酷性和毀滅性，從而引導人們崇尚和平，遠離戰爭。因此，梅爾·吉布森在《血戰鋼鋸嶺》中將戰爭的殘酷毫不掩飾地呈現在觀眾面前。第一次登上鋼鋸嶺之前，美國海軍向鋼鋸嶺發射了上百枚炮彈，一頓狂轟濫炸幾乎將整個鋼鋸嶺夷為平地。“沒有人能經得住這樣的轟炸！”“但他們（指日軍）能。”果然，戰爭才剛剛開始，多斯所在的營隊登上鋼鋸嶺之后，就遭受了日軍的重創。此時，導演將鏡頭定格在了雙方交戰的慘烈局面上，被子彈穿過鋼盔而腦漿迸裂的美軍，被炸得尸體四散的戰友，被火槍活活燒死的日軍……為了避免場面過于混亂阻礙視覺效果，導演此時采取快慢鏡頭的自由切換，將戰爭的慘烈狀況呈現在觀眾面前。特別是雙方交戰最為焦灼的時刻，導演用了一組慢鏡頭，一個日本兵和一個美國兵同時倒下，相向而死。戰爭是殘酷的，無論哪一方，身體和心靈都會受到極大的傷害，這也是導演極力想表現的主旨。
除了戰爭場面之外，電影有很大篇幅在描繪多斯及其家人的生活，特別是多斯和未婚妻多蘿西·舒特的愛情故事，則在一定程度上舒緩了整部影片的壓抑氛圍，也是基于此，觀眾才能更為全面地了解多斯的性格。整部影片采取插敘的敘事結構，其中穿插著美國式的樂觀主義，在劍拔弩張的戰爭敘事中，顯得尤為精妙。多斯在軍營訓練時上士和列兵的對話場景充斥著美國式的幽默，看似火藥味十足的對話，卻讓觀眾不禁失笑，這些都為影片添彩不少。
作為一部美國戰爭電影，《血戰鋼鋸嶺》自然少不了美國式的英雄主義。顯然，這種英雄主義并不同于美國科幻電影中塑造的拯救地球的大英雄，而是基于真實故事呈現出的一種普遍的悲天憫人式的人文關懷。槍林彈雨中，在鋼鋸嶺上救治傷員的多斯，不畏危險，只為能多救一個人，最終憑一人之力竟救下了75名戰友。導演也想方設法來塑造多斯的英雄形象，等到占領鋼鋸嶺之后，多斯也受了重傷。多斯被戰友用擔架從懸崖上緩緩放下時，導演特意使用了慢鏡頭，并且從俯視鏡頭慢慢轉換到仰視鏡頭，給觀眾的錯覺是多斯在徐徐上升。此刻，導演將多斯的英雄形象放到了最大。
和其他美國戰爭電影不同，《血戰鋼鋸嶺》沒有采取單純的藝術再現，而是在電影開頭和結尾經過精心設計和布局，使整部影片更加生動飽滿。電影開頭，在黑色銀幕上赫然寫著——改編自真實故事。而電影結尾，當年救下75名戰友的英雄德斯蒙德·多斯出現在了視頻里。雖然這時的他已經英雄遲暮，風采不在，但是觀眾仍然對這位老人肅然起敬，因為他就是這部電影主人公的原型，是鋼鋸嶺戰役中的傳奇。
三、 靈魂深處不滅的信仰
戰爭的本質就是殘酷和血腥，沒有人愿意去戰場上冒生命危險，但當國家和人民受到侵害時，必須挺身而出。多斯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美國青年，他深知戰爭的危害，從他那參加過一戰的父親身上便能感受得到，即使從戰場上活著回來，也會留下不可抹去的陰影，他的父親就因此性格大變，而更多的人則犧牲在戰場上。因此，他并不想參加戰爭，不想變得和父親一樣暴力，更不想殺人。可他又不得不去參加戰爭，因為他最珍視的東西正在飽受欺凌和摧殘，他的國家需要他奔赴前線，無疑，他內心是矛盾的。于是，多斯找到了兩全的辦法，他要去當一名戰地軍醫，在戰爭中救治更多的傷員，這樣一來，既不用殺人又可以為祖國出一份力。
多斯是一名有著堅定宗教信仰的基督徒，因為在新兵訓練中不愿拿槍，因而多次被戰友和長官嘲笑，甚至還遭到戰友的毆打和驅逐。多斯不愿意拿槍是由他的宗教信仰和成長環境決定的。小時候的多斯和哥哥哈爾一起玩耍的時候，也模仿父親，崇尚暴力，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徹底改變了小多斯的世界觀和價值觀。在與哥哥哈爾打架的過程中，小多斯用磚頭差點將哥哥打死。與父親采取的暴力教育不同，母親將小多斯帶到耶穌畫像面前，告誡他——不可殺人。殺人是上帝眼中最嚴重的罪，在《圣經》中是絕對不允許的，對于一個基督徒來說，更是不可饒恕。無疑，母親的這番話對小多斯來說意義深刻。多斯的父親在一戰期間，曾在法國服兵役，本來性格樂觀的老多斯，親眼目睹了一個個親密戰友的犧牲后，內心時刻遭受著煎熬。他酗酒，打罵孩子和妻子，甚至差點一度開槍打死妻子，這些舉動給多斯帶來了深刻的影響，他不希望像父親那樣，不愿傷害別人。長大后的多斯，一次偶然救了一位遭遇車禍血流不止的男子，這更讓他對生命滿懷敬意。他報名參軍，并不是想拿起武器去殺人，而是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救人。為此，他拒絕接受武器訓練，不惜走上軍事法庭，好在家人和未婚妻理解他，支持他，并在法庭上最終獲得了首長的批準——可以不使用武器。此刻，多斯的信仰在一定程度上獲得了認可和尊重。
在鋼鋸嶺戰役開始之前，多斯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多余人”，他瘦弱、固執、不使用武器，只會在休息的時候看夾有未婚妻照片的《圣經》，對于自己的信仰虔誠得有些可笑。就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醫療兵，卻在槍林彈雨中穿梭，救治傷員，不放棄任何一個戰友。戰士們在戰場上中彈后，說的最多的話就是“醫療兵，救我！”出于這種使命感和責任感，以及對生命的敬重，美軍第一次從鋼鋸嶺撤退后，多斯卻獨自一人留在鋼鋸嶺上，把還有呼吸的戰友依次用繩索打結送下懸崖。多斯當時只有一個信念：“one more……one more please”（再讓我多救一個）。在這種信念的支撐下，多斯將自己的戰友一個個安全送下懸崖，甚至還送下去幾個幸存的日軍。電影在展示這一片段的時候，有一個情節令人印象深刻。手無寸鐵的多斯不停地搶救戰友的同時，還要時刻提防日軍。被日軍發現后，他誤打誤撞逃進日軍的地道，在地道里遇見了一個受傷的日軍。多斯這時并沒有多想，而是拿出紗布給那名日本軍人止血，并為其打上一劑嗎啡止痛。在多斯的眼中，他不是一個敵人，而是一個應該受到上帝庇護的普通人，自己有義務救治他。因為《圣經》告訴他，人人平等，每個人都有活下來的權利，眼前的這個“敵人”也不例外。
那么，當信仰與現實沖突時，應該如何作出選擇？影片中這一問題始終圍繞著多斯，也困擾著觀眾。片中也出現了多次對多斯直接或間接的詢問，敵人拿槍指著你或你的戰友，你還是不愿拿起武器嗎？在安息日有作戰任務怎么辦？最終這些問題導演都告訴了我們答案。多斯在救霍威爾中士的過程中，被日本兵發現。十萬火急之中，他拿起了槍，但他沒有朝日本兵射擊，而是用槍做了一個簡易的擔架，拖著霍威爾中士逃跑。在美軍準備對鋼鋸嶺發起第二次進攻時，恰逢多斯的安息日，但戰友們出于對他的信任，沒有他，其他人也不愿意上戰場。最后，多斯作出了選擇，禱告完之后，雖然比預計進攻時間晚了十幾分鐘，但還是上了戰場。對于之前的疑問，這兩個場景實際上就給了我們最好的答案。電影的豐富內蘊就在于此，戰爭只不過是展現多斯崇高人性的鋪墊，一旦時機成熟，這種根深蒂固的宗教信仰為多斯的英雄形象錦上添花。
結語
《血戰鋼鋸嶺》暗合了導演梅爾·吉布森一貫的敘事風格，即展現宏大壯觀的戰爭場景的同時，依然不忘記情懷的表達，如主人公與家人難舍難分的親情，對愛情的忠貞不二，對信仰的堅定虔誠等，浪漫的情調與殘酷的戰爭共同存在于這部影片中。同時，導演力求真實呈現戰爭場面，已然毫無保留的還原了沖繩戰役的宏大奇景和點滴細節。那些令人膽寒的槍林彈雨、尸橫遍野都異常真實的呈現在觀眾眼前，耳邊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呼嘯而過的子彈聲將戰爭的殘酷與血腥展露無遺。其恢弘的場面、真實的情節、磅礴的氣勢是在同類題材影片中少見的，可謂一部質量上乘的美式戰爭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