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電影手冊》《視與聽》《紐約時報》《帝國》等歐美各大知名媒體的2017年度十佳電影悉數露出,幾乎每一份榜單上,你都能看到美國黑人導演喬丹·皮爾執導的《逃出絕命鎮》。
隨后,該片問鼎了美國各路影評人協會獎,在奧斯卡頒獎季的前半程可謂出盡了風頭。
電影故事的主人公是黑人青年克里斯,他在受邀前往白人女友家赴宴后,陷入了一場種族陰謀中——這是部典型的美國低成本驚悚電影,它緣何能掀起一波接一波的追捧浪潮?它反種族歧視外衣下的本質又是什么?我們今天的槍手開寅將一一道來。
《逃出絕命鎮》:黑白對立的恐怖喜劇
文 | 開寅
作者簡介:筆名九只蒼蠅撞墻,朋友們都叫他九蒼老師,但為了不與蒼老師搞混,所以,開老師在這用真名了,真的,這就是他的本名。他曾在法國學電影,一不留神拿了個索邦大學的電影學博士證書在家擺著看。曾是九十年代傳奇的《戲劇電影報:環球綜藝》的創始人之一。
一年前美國總統奧巴馬結束任期時,曾經看有這樣一段對他的評論:“八年前,我們以為選出了美國歷史上第一位黑人總統,但八年后我們發現他只不過是比前任們長的黑一點而已。”
奧巴馬:沒想到吧?
《逃出絕命鎮》的黑人導演喬丹·皮爾曾以在電視節目中模仿奧巴馬著稱,對后者的個性特點顯然了然于胸。要說《逃出絕命鎮》那個最關鍵的“借尸還魂”設置——綁架黑人軀體換上白人腦仁——其比喻意指,也恰恰正是在此:那些躋身于中產階級或者更上層社會的非洲裔美國人,早已經是外黑內白,被白人文化所侵染甚至腦控,喪失了原有的黑人靈魂,徒有一具黑色的軀殼而已。
如是站在黑人陣營審視白人主流社會的觀點,不但重新挑明了美國社會中種族關系不平等的實質,還將白人在此問題上的虛偽狡詐,置入肉體與靈魂關系的嶄新層面上展開。這無疑讓影片帶有了強烈的煽動性,使它在上映之初就在觀眾中制造了廣泛的口碑效應,并且吸引了對種族問題一向興趣濃厚的歐美電影評論界:《電影手冊》《視與聽》《帝國》《滾石》《娛樂周刊》紛紛將它列入了年度十佳的行列。這些或多或少都被“白左”價值觀所主導的媒體正是從這個看似類型化、荒誕化和喜劇化的商業獨立電影中,找到了全新而充滿快感的種族主義批判G點。
這部以全新方式探討種族議題的作品觸到了“白左”評論家們的G點。
比如,在美國社會中黑人能夠跨越階層鴻溝進入上流社會的主要方式就是成為體育和演藝明星。天賦的外形、身體素質和表演才能讓他們可以在這些特殊領域取得白人所不能企及的成績,并逐漸被包括白人在內的美國社會所承認。相當一部分主流意見也認為它代表了美國社會對黑人群體的接納,代表了種族平等意識的普及和有色人種地位的上升。但《逃出絕命鎮》通過“黑人換腦”的巧妙借喻指出這些所謂的黑人“成功”其實也是來自于白人階層“賞賜”或者“剝削”式的欣賞,它針對的僅僅是黑人被物化的軀干而已,它的價值和黑人的頭腦、精神與情感無關,可以通過金錢“拍賣”的方式進行隨意地買賣交換——這也正是美國體育界和娛樂界中最常見的通行規則。
美國社會中,白人往往扮演著“恩賜者”的角色。
有了這些蘊含著嘲諷和批判種族主義意味的元素存在,《逃出絕命鎮》盡管外在形式上是一個黑人青年做客中產階級家庭卻陷入科學怪人式換腦陷阱的恐怖類型片,但內在卻是一幅對美國種族平等假象進行夸張揭露諷刺的血腥漫畫。無怪乎左派電影媒體在影片上映之初就從中嗅到了觸動他們“政治正確”敏感神經的味道,并順著導演喬丹·皮爾所“指出”的思路一路狂奔地讀解下去,把它捧為年度最佳之一。
美國評論家選擇獎給了它五項重要提名。
《逃出絕命鎮》的出格之處還不僅如此,它在刻畫黑人群體無法擺脫被白人控制命運的同時,又近似瘋狂地點燃了一束復仇之火:在非洲裔美國人的歷史上,似乎從來都是他們被欺壓、歧視、凌辱甚至宰割的記錄,他們從未獲得過一個真正的機會用以暴制暴的方式對白人世界進行解氣的反戈一擊。《逃出絕命鎮》在煞費苦心地對黑人被操控的宿命進行隱喻之余,又讓黑人男主角借最后的絕地反擊(對白人的血腥屠戮)而狠狠出了一口惡氣,似乎在冥冥之中告訴觀眾:由于白人主導的世界之狡猾虛偽,黑人群體要想等待社會公正還給他們一個真正的平等似乎是遙遙無期,還不如干脆甩開這一套正常的制度體系程序正義,用以血還血的抗暴方式替歷史上肉體和精神被殘害的黑人兄弟姐妹們在銀幕上向3K黨們討個公道。
坐在銀幕前的觀眾們為影片最后二十分鐘的血漿四濺大呼過癮,評論媒體們也將其視為類型片形式主義化釋放的必然手段。但無人注意的是它在挑動的也許是一條充滿著逆向種族主義色彩的仇恨之路。
以暴制暴,以血還血。
從這個角度看,《逃出絕命鎮》既是一次對隱性白人至上思想的癲狂嘲笑,又暗暗在為黑人原教旨主義的狂歡而沒心沒肺地鼓掌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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