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道據傳是2017年中央音樂學院入學考試的選擇題，火爆網絡。從小看著《西游記》長大的網友們苦思冥想，答案不一。

網絡上的題目是這樣的，“86版《西游記》片頭，biubiubiu（），

選擇A：登登等燈凳等等凳

選擇B：凳等等燈燈燈等登

選擇C：燈燈登等登登等登

選擇D：登登等登凳登等燈”

而在接受廣州日報人物在線記者獨家專訪時，86版《西游記》片頭曲《云宮迅音》的曲作者、74歲的許鏡清表示，其實中央音樂學院根本沒有這樣一道題，因而也沒有正確答案，但他卻由此感受到網友們對其作品的深情。

然而，31年前能在《西游記》片頭融合電子樂、民樂、管弦樂等今日看來依舊如此時髦的聲音，實屬前衛。甚至有網友稱，《云宮迅音》是電子聲在中國的第一次普及演出。

除了《云宮迅音》，許鏡清在劇中其他作品如《敢問路在何方》，《女兒情》、《天竺少女》，《豬八戒背媳婦》等作品仍被傳唱至今，國人耳熟能詳。播出31年后86版《西游記》仍是“網紅“，2016年年底，西游記音樂會在人民大會堂連演兩晚，許鏡清穿上了他這些年唯一的一套西裝。

為了這場音樂會，他籌備了30年。29016名網友參與眾籌，共籌得461.5萬元。當晚回家，許鏡清把自己關在屋里嚎啕大哭。

近日，廣州日報人物在線記者專訪了許鏡清。

文/廣州日報記者肖歡歡 圖/受訪者提供

“是假的。中央音樂學院的入學考試題中沒這么一道題，也談不上正確答案，不過這也能看出網友們多么喜歡這首歌。”

網傳《西游記》音樂題是假的

《西游記》中的片頭曲《云宮迅音》31年來一直廣泛傳唱。許鏡清說，這段音樂的靈感來自農民工敲飯盒。

1982年，許鏡清接到任務，為《西游記》寫一段兩分四十秒的音樂，沒有歌詞。連續兩三天時間，他一筆也寫不出來。寫了一點，覺得不對，撕掉重寫。“因為這首曲子，我真是廢寢忘食。”

經過了有一個夜晚的絞盡腦汁，中午醒來，他腦子暈乎乎，似乎有點感覺。這時候，兩三個農民工，一邊走，一邊敲著手里的飯盒，一邊哼唱從他的窗前經過。他們唱的什么，許鏡清也不知道，感覺像農村里的什么調調。

這刺激了許鏡清的大腦。當當叮當，當當叮當，一種強有力的節奏瞬間在他的腦海中怦然而出，恍若孫悟空揮動金箍棒的萬鈞力量。《西游記》開頭音樂有了，他興奮得直拍桌子。

許鏡清接受專訪。

許鏡清說，《西游記》音樂第一次使用電子鼓和合成器。聽過這段音樂的人，普遍認為很有氣勢，都以為他用了五六十人的大型管弦樂隊。

其實，當時樂隊人數也就十多人，錄音時，他做了加倍處理——比如，十把小提琴，錄制兩三遍，就變成了二十把，三十把，最終達到氣勢恢宏的效果。整段音樂，兩分四十秒，許鏡清掐著秒表寫成的。一秒不差。

說起創作過程，許鏡清感慨萬千。“現在回憶起西游記序曲時經歷的煎熬、痛苦、心酸、不安，都不值一提，都變成了一種回憶。有時，回憶痛苦也是一種享受。”

《女兒情》韓寒給了稅后3萬

除了《云宮迅音》，許鏡清的其他作品如《敢問路在何方》，《女兒情》、《天竺少女》，《豬八戒背媳婦》等作品仍被傳唱至今。但他的版權費卻少得超乎想像。

許鏡清回憶，上個世紀末，走在大街上，經常會聽到《豬八戒背媳婦》的音樂，那是大媽們用這個音樂在扭秧歌，還有人把它做手機鈴聲。

有一次，幾個朋友一起吃飯，手機鈴聲清一色都是這個音樂，有板胡的，有音樂合成器的，有電子琴的。朋友告訴許鏡清，從網上下載，1元一條，他不得不花了1元5角從網上下載了自己的音樂。

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音樂著作權協會寄來的分配信函，拆開一看，40多個網站，多的一百多元，最少的2元7角，剛好夠買包煙。

許鏡清說，31年間，他收過的金額最大的版權費是2014年韓寒的電影《后會無期》（這部電影中使用了許鏡清創作的《女兒情》）給的10萬元，扣去稅費，他和導演楊潔一人到手3萬元

幾年前，有人聽說許鏡清想開音樂會，建議他找蔣大為收版權費，后來傳成他要起訴蔣大為。讓許鏡清耿耿于懷的是，蔣大為唱了他的歌這么多年，沒感激他一次，更沒給過他一分錢。

蔣大為曾親口告訴他，每月演出20場到25場，每場費用從25萬要到35萬，一年下來六七千萬，《敢問路在何方》作為壓軸歌曲。

“首先我沒有給他授權，我沒有說蔣大為你可以唱這歌；其二，他沒有向著作權協會以及我本人交過一分錢的版權。”許鏡清說，我并不是糾結于名和利。你拿著我的歌去商演賺錢，不給我錢，對不起，不可以，我該得到的就要得到。”許鏡清說。

曲火人未火

《西游記》的演員都火了，唯獨作曲火不起來，大家都喜歡《西游記》音樂，這讓許鏡清感到很自豪，又覺得心里不平衡。他甚至覺得自己沒有存在感，常常被舞臺、被人群所遺忘。“我沒有得到應該得到的名和利。”

許鏡清認為，原因是自己為人太直，單刀直入，不會拐彎。“我這樣的性格也許只適合搞創作，因為我要表達的東西不能拐彎，怎么想的就怎么寫，藝術創作來不得半點虛假。唯獨僅有的就是自己創作的音樂作品的版權。我這個人一輩子沒說過假話，不懂得拐彎抹角。74歲的人了，沒辦法改變了。”

幾年前，他有一間單獨的工作室，有一段時間，他曾經一個人住在那里，四五年時間，在那個樓里的鄰居，大家只看到一個老頭進進出出。那么多年，沒一個人知道他是《西游記》的作曲。

王為念、許鏡清、方瓊

有一次，他開車違章，警察看他駕照，問他干什么的，他說自己是《西游記》作曲，沒想到對方一副不屑的樣子說：“《西游記》音樂是你寫的，那我還是《紅樓夢》作曲呢。”執拗的許鏡清拿出一大堆獲獎證書給他看。

多年前寫《西游記》配樂養成的習慣延續至今，許鏡清仍然是到半夜三四點才睡，他一般都在午后起床，下午兩點多鐘吃午飯，八九點才吃晚飯。

“我已經30多年沒有見過北京的太陽。也20多年沒做過什么運動。每日兩餐，茶不離口，煙不離手。”

有朋友登門，看著他70多歲還住著普通的平房，還要爬四層樓梯，認為他過得很艱難。但許鏡清覺得自己挺好了。“我現在四樓有不到70平方米的房子，樓上還多了40多平方米，可以當成自己獨立的辦公室。除了煙和茶，我沒有額外的花銷。”

對話

• 《西游記》火了我為何沒火

廣州日報：86版西游記火遍全國，你卻沒紅起來，感到遺憾嗎？

許鏡清：我沒什么遺憾，也沒什么怨氣。我今年74歲，這輩子不能說作品等身，但我寫了十部故事片電影，五十部農業科教記錄片，上百部電視故事片，當然，還有現在老百姓熟悉的《西游記》音樂作品。

我之所以，折騰幾年堅持要開“西游記音樂會”，就是為了讓世人知道，大家喜歡傳唱的那些“西游記音樂”是我創作的，我是許鏡清，我是楊潔版、張紀中版《西游記》的曲作者。

可能我這個人一輩子老實巴交，不善交際，說話比較直。有人跟我說，別講那么多話，要留有余地，但是我講話總是不留余地，從不掩飾。

• 眾籌四百余萬辦音樂會

廣州日報：“西游記主題演唱會”讓你的夢圓了，有何感受？

許鏡清：用“高興”兩個字沒辦法概括我的心情。我完成了生命中一件比較大的事情，雖然來得有點遲，但也算是圓滿完成了。

廣州日報：音樂會有461.5萬元的眾籌資金，最后有沒有虧本？

許鏡清：還是虧的。單單重新編配音樂這一項，我就往里面添補了30多萬元。眾籌的目標是500萬元，當時希望不夠部分可以從票務銷售方面補充，但售票周期太短，只有10天，沒有充足的時間做宣傳，以致于很多朋友都不知道音樂會在哪里售票。

另外，為了保證音樂會質量，我們在服裝、燈光、舞美等方面都投入很大，做足功夫，給眾籌支持者的物料回報也都是保質保量的，一點不含糊。

《西游記》主題音樂會

• 楊潔導演是我的伯樂

廣州日報：對于86版《西游記》導演和演員都有哪些印象？

許鏡清：我和導演、師徒四人演員都結下友誼。《西游記》音樂能獲得廣大觀眾喜歡，我第一個感恩的人就是楊潔導演。如果我是一匹千里馬，那么，楊導演就是伯樂，她賞識了我，成就了我的《西游記》音樂人生。

六小齡童是個很努力的人，他有戲曲功底，在塑造孫悟空時，勤于琢磨。當時拍戲的時候，他時不時到我家里來，聊聊天，說家常，后來名氣越來越大，加上各自都比較忙，聯系也就少了。

唐僧的扮演者遲重瑞，我覺得他是最具備唐僧特質的人，他的言行舉止、全身上下都透著佛的氣息，他的嗓音也很好，如果他在藝術道路上繼續當演員的話，也一定更加有建樹。

廣州日報：你為《西游記續集》作了5首曲，但后來被拿掉了，對你的打擊是否很大？

許鏡清：打擊非常大。大概有兩個多月，我不愿出門，不愿見人，見了誰也不愿意多說話，心里很委屈，很窩火。我都已經完成5首歌曲的創作，怎么能隨便說換就換，我至今都不能理解。

廣州日報機動記者部出品

編輯：陳詩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