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在故鄉
田樹權
人物表
若 水 16歲，留守兒童，初中畢業生
草根兒 13歲，留守兒童，初一學生，和奶奶在家
雨 荷 13歲，留守兒童，初一學生，住叔叔家
若 山 13歲，留守兒童，初一學生，若水的弟弟
望 月 7歲， 留守兒童，雨荷的弟弟
譚老師 25歲，若山的班主任
張主任 40歲左右， 若水的班主任，現在的學校主任
雨荷嬸 30多歲，農民
小胖、二丫等留守兒童若干
第一場
【若水家，一張床，兩個柜子，一張飯桌，幾只木凳，掛著媽媽大幅黑白照片
【若水在收拾房間，望著媽媽的照片，從后面拿出一封信看
【畫外音：歌曲《留守的娃》：看潮起，看潮落，看夕陽西下，一年四季悄悄地在變化，墻邊的牽牛花慢慢地往上爬，天真的年代，黯淡的年華，留守的娃好孤獨好害怕，天上的星星，眨呀眨呀眨，我想與你說說話……
若 水 媽……你在天上能看見弟弟，看見我嗎，看見爸爸嗎？……媽，（揚信）你看這是我的高中錄取通知書，全縣第一（輕泣）……媽，我不上學了，在磚廠打工……我總做夢，夢見你，夢見爸爸……夢見自己坐在大學的課堂上……弟弟學習很好，現在我只希望弟弟能替我完成你的夢想了……媽，我不哭……我不哭……
【切光
【畫外音（若山）：姐，姐，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光起。若水藏信；若山、雨荷跑上
雨 荷 若山，還喊！讓我嬸聽見咋辦！
若 山 姐，你哭了？
若 水 沒有——，剛才掃地，迷眼睛了。
若 山 （高興地）姐，我們月考，我第一，數學大滿貫！
若 水 真的！（每次可都是雨荷考第一呀！
雨 荷 （失落）我，我才考第七，比若山差15分呢！
若 水 （撫摸著雨荷臉）你嬸又打你了？
雨 荷 哼，越打越結實！我就怕她不讓我念書了。
若 山 姐，我倆商量好了，放學先偷偷來咱家做作業，你也輔導她，她成績一定會好起來的。
【畫外音：雨荷，若山。草根兒高興跑上
雨 荷 臭草根兒，還跑到家里欺負我們來了！
若 山 （拉雨荷偷看若水，小聲說）雨荷，別說！
若 水 惹禍啦！跑姐姐這避難來了？
草根兒 （高興地）若水姐，你看，這是我的成績單，第13名！過兩天我爸回來看我考13名，一定能多陪我幾天！
雨 荷 （看一眼成績單，白了草根兒一眼）哼，抄的！成天和一幫狐朋狗友混，逃學、打架、欺負同學，還考13名呢！
草根兒 憑啥你考第七，我考第13都不行啊？
若 水 草根兒本來就很聰明嘛。好朋友要一起玩。
雨 荷 還好朋友？把我的辮子拴在椅子上，下課我一站起來，全班哄堂大笑。
草根兒 那可不是我，不帶冤枉好人的！
雨 荷 就你，還好人，你那一臉壞笑告訴我，就是你干的！
若 水 （笑著說）草根兒，見過壞的，還真沒見過你這種壞法！
雨 荷 還有，你把若山的椅子拿走，讓他坐個大屁墩。
草根兒 若水姐，我對天老爺保證，再不捉弄他們了。
雨 荷 看，承認了吧？
草根兒 小丫頭片子，牙尖嘴利！小心點掰你的牙！
雨 荷 你敢，我才不怕你們這幫臭大糞呢！
雨荷、草根兒 （把臉轉向一邊）哼……
草根兒 沒人答理你！（拉著若山到一邊）
雨 荷 當面說人話，背人說鬼話！我才不稀罕聽呢！
草根兒 （沖雨荷做個鬼臉，小聲說）求你幫個忙。
若 山 啥忙？
草根兒 （望望若水）幫我寫作業！
若 山 啥？……你膽……太肥了吧！就我姐，你不知道？
草根兒 寫一天給你一塊錢！咋樣？夠朋友吧！
若 山 那，那，（望了望若水）更不敢了。
草根兒 不行？……那兩塊！
若 山 兩塊也不行！
草根兒 真不行？
若 山 真不行！
草根兒 我就告若水姐——你給女生寫紙條！
若 山 胡說八扯，不知羞，那是你！我還幫你傳過呢，讓人家把條給撕了。我都沒稀得說你呢！（在臉上羞了兩下）
草根兒 你！你敢……哼哼，我告訴若水姐你上網！
若 山 （緊張，臉脹得通紅）你敢說，我跟你沒完。
草根兒 你看我敢不敢。若水姐，那天我和若山……
雨 荷 （緊張地）草根兒！閉上你的烏鴉嘴！
若 水 怎么了！
若 山 （拉草根）草根兒！求你了！
草根兒 噢！去那個小賣部了。我倆一人買了一個面包，我沒帶錢，若山給我交的兩塊錢，我要還他，他不要！
若 水 若山可是說你總給他好吃的。
草根兒 給你，那兩塊錢給你！（小聲）算你有良心。
若 山 （松了口氣）我不要！
草根兒 必須要。（小聲地）我們去了網吧，你還玩游戲了！
【若山搶過錢，像泄了氣的皮球；草根兒無賴地笑；望月上
望 月 姐，嬸生氣了，說你成天玩，還要打你。
雨 荷 糟了，我這作業還沒做呢，這可咋辦呀？
草根兒 哼，死八婆凈欺負小孩，我去揍她一頓。……不行，打不過她，那砸她家玻璃，點她家柴禾垛。
雨 荷 草根兒……剛才……你別生氣啊！
草根兒 知道我是好人啦！
若 水 你嬸為啥總打你呀。
雨 荷 今年我爸過年打麻將，把該給叔嬸的錢全輸了！
三 人 啊！……全輸啦！
雨 荷 真的。唉，我得走了！
若 山 （望若水）姐
若 水 唉，我去和你嬸撒個謊吧，就說你幫我收拾屋子了。
雨 荷 （低聲）謝謝若水姐。
【若水、雨荷、望月下
草根兒 趁若水姐不在，快先給我寫作業，省得晚上去我家了。
若 山 （無奈地）好吧，我算是栽到你手里了，賤人，賤人，無恥的賤人
草根兒 賤人你見過有恥的嗎？快做，快做！
【若山做作業，草根兒玩
第二場
【醫院里，草根兒頭纏著紗布。譚老師匆匆上
譚老師 草根兒！
草根兒 【草根兒坐起來]譚老師，你咋來了？
譚老師 我咋來了？天都被你捅漏了，我還能不來。還疼嗎？
草根兒 （感動地）譚老師……我不怕疼……不疼啦！
譚老師 咱可拉過鉤的，再不欺負同學，咋又欺負若山了。
草根兒 譚老師，我真沒欺負若山……你不相信我！？
譚老師 好漢做事好漢當嘛！咋還不敢承認？
草根兒 沒有，沒有，我就沒有！（生氣地躺在病床上）
譚老師 你！
草根兒 （坐起來，瞪著譚老師，激動地）我，我咋地了，我就是垃圾，我就是流氓，我就是一個人見人煩的野種。
譚老師 （吃驚）草根兒，你別這樣，你頭還暈呢，小心點。
草根兒 死了好，省得沒人管，沒人疼。
譚老師 草根兒……
【外面傳來腳步聲，若水和雨荷跑上
若 水 譚老師。草根兒，咋樣。
草根兒 死不了。
若 水 若山呢。
草根兒 死了！
【大家面面相覷，若山頭上纏著紗布上
若 山 譚老師，姐……
若 水 （撫摸若山的頭）疼不疼，快上床躺著。咋回事呀。
譚老師 若山，咋也學會打架了。
若 山 老師你不知道，那時不打不行。
譚老師 （吃驚地）啥？啥？你說啥？還不打不行！
若 山 要是我自己受點欺負就算了，草根兒因為我頭都被打破了，我再看熱鬧，那還是男人了！
譚老師 啥？不是你倆打架呀？
若 山 我倆打架？ 誰說的？
譚老師 （望草根兒）若山，到底咋回事呀。
若 山 噢，你讓我去網吧找草根兒，一看草根兒正和幾個人玩游戲呢，就是分伙打仗的那種，叫……叫……
草根兒 CS
若 山 草根兒說打完這關就走，我說譚老師讓馬上回去，就拉草根兒。那幾個人急眼了，還罵我，草根兒不讓罵。那幾個人不聽，還罵我是沒娘的孩子，是野種，還要打我。草根兒上去就給了他一拳，打在鼻子上了，血就出來了。
譚老師 那后來呢？
若 山 那幾個人就一起上來打草根兒，腦袋都打出血了，我看草根兒因為我挨打，也和他們打起來了，可是我不會打，也被打了。
譚老師 是這樣啊！（小聲的）該揍。
若 山 草根兒，對不起，都是因為我，要不你也不能挨打。
【草根扭身向床內；眾人都望著譚老師
譚老師 （摸著草根）是老師錯怪你了，老師給你道歉。
【草根扭了一下，向床里挪了一下沒吱聲
譚老師 老師雖然還要批評你，但更佩服你仗義，是個男子漢！相信自己，你將來一定有出息。
草根兒 （感激地）真的！可是我逃課、上網、打架……
譚老師 真正站不起來的人是被自己打倒的。逃課、上網、打架，你這是在自我放逐，你想把這個送給爸爸嗎？
草根兒 我想送啥都送不出去！
課老師 別傷心，你爸爸這兩天可就回來啦！
草根兒 （急坐起）真的！……唉，他不會回來的！我都兩年沒看見爸爸了……媽媽也不要我了！
譚老師 老師說過假話嗎？爸爸媽媽是愛你的。
草根兒 可是，我的學習不好，爸爸總是傷心……
若山、雨荷 草根兒，以后我們一起把你落下的課補上。
譚老師 草根兒，你又逃課，又上網，但還能達到中等生的水平，是不是也說明了一個問題呀。
草根兒 （草根兒撓撓腦袋）我真能行？哎喲！
譚老師 小心點，說你能行不是說這樣就能行，有十分付出一定會有一分收獲。
草根兒 嗯！
譚老師 若水，今天的苦難就是給你的歷練。
若 水 （失落地）……水中浮萍，隨風逐流吧。
譚老師 若水，你信命嗎？
若 水 （吃力地）信！
譚老師 我給你看看手相！
草根兒 譚老師還會看手相！先給我也看看！
譚老師 不生我氣啦！那就先給你看。這是生命線，這是事業線，這條愛情線！都不錯。這個手掌心就是我們命運的全部！
雨 荷 真的！那看看我的！
譚老師 （把草根兒手握起）草根兒，你的命運在哪里呢？
雨 荷 在哪呀？
譚老師 你們看，這不都在他自己的手里嗎！
【眾，互相望著
譚老師 若水，聽說你中考出了意外，現在高中正在補招呢？
若 水 ……是嗎？
譚老師 放棄啦？
若 水 不放棄又能怎么辦？……
【光線轉暗
若 水 我們就像個流浪兒，如野草般自生自滅……我還是管好若山吧，讓他替我考上大學。我也把這幫孩子都管起來。
第三場
【若水家，若水在擺弄著一部舊手機，偶爾假裝打一下。若山和雨荷跑上
若 山 姐，手機呢？
若 水 手機？……哎呀，忘買了
兩 人 （失望）真的！
若 山 （生氣坐一邊）姐，你說話咋不算數呢？
若 水 （拿出手機）看，這--是--什--么？
若 山 噢！噢！姐姐萬歲！姐姐萬歲！
【若水舉起來，若山蹦跳著搶。若山翻來覆去地看，雨荷湊過來羨慕地看
雨 荷 讓我摸摸唄！
若 山 不行，別摸壞嘍！
若 水 若山！
若 山 （不舍）你看看吧，快點看！
雨 荷 若水姐，肯定很貴！
若 水 不貴！300塊錢。
兩 人 啊？300呀！那你得干一個多月活呢！
【草根兒等陸續跑上
草根兒 手機買到啦！給我看看！（伸手來搶
雨 荷 （打了草根兒手一下）把爪子拿開！
草根兒 小丫頭片子，牙尖嘴利！這是爪子呀？狗的手叫爪子。這是人的爪子，叫手！
【眾笑
若 水 雨荷，你看草根兒說的多可憐呀。
【雨荷不情愿地遞給草根兒，大家輪流看
若 水 各位小朋友，是不是應該干點別的了，我們買了手機要保持跟爸爸媽媽的聯系，可是我們跟爸爸媽媽說什么呢？
眾 就說想爸爸媽媽了，還想聽聽爸爸媽媽的聲音；我都一年沒聽見媽媽的聲音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都兩年沒見到媽媽了……
若 水 爸爸媽媽想我們平平安安的，還想我們學習好！我們應該怎么辦呢？
若 山 我好好學習，考大學！將來天天吃烙餅！
眾 （笑）吃貨！
雨 荷 我一定好好學習，省得媽媽不讓我念書了。
若 水 好！每次接電話要向爸媽報告一下成績！
眾 啥？
若 水 誰的成績提高了就有資格來姐這接爸媽的電話，如果成績下降了，姐可不歡迎他來！如果怕提高不了，姐歡迎大家放學到這學習，一起做作業！
眾 （失望無奈）啊？還有條件呀！
若 水 你們也知道，姐可是從來說到做到！哭鼻子抹眼淚也不行！
眾 （各種失望動作）……
雨 荷 大家快點做作業吧！咱邊做作業邊等電話！
【你擠我推坐下。心不在焉地樣子，時不時看掛鐘
草根兒 若水姐，你家鐘慢了！這么半天咋沒走多遠呢？
眾 是呀！咋不走呢？是不是壞了？
雨 荷 別吵吵了！快點做作業！我一會兒沒時間了！
【大家心不在焉，唉聲嘆氣，時不時看時鐘。鐘終于響了六下。孩子們一窩蜂似地跑過來，圍著若水一動不動，盯著手機。大家都很焦急，可是一聲不響，屋里靜極了。叮鈴鈴。若水一把抓起手機
若 水 喂！喂！咋沒聲呢？
眾 （焦急地）咋的了？咋的了？
若 水 不知道哇！（停一下）哎呀，我按錯鍵子了。
眾 那咋整啊！手機不會按壞吧？
若 水 我……我也不知道，沒事吧！
【若水在擺弄手機，幾個孩子急得在地上直轉圈，有的都要哭了。叮鈴鈴……
眾 哎呀！沒壞！
草根兒 謝天謝地！草根兒給你磕頭了！（真跪地上磕頭）
若 水 喂！喂！（對大家）通了！喂！我是若水。
若 水 啊！小胖
小 胖 （手直抖）媽，媽，媽……若水姐，咋沒聲呢！嗚嗚嗚……
若 水 沒聲？……哎呀，你拿反了。
小 胖 媽，（哭著）我是小胖。媽，我是小胖……
雨 荷 小胖，別哭，快點說……
小 胖 媽，你們啥時候回來呀？我想你
【小胖媽：好兒子，別哭，媽媽更想你
小 胖 媽，我長高了，吃胖了，就是想你和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小胖媽：小胖，今年過年媽保證回去，給你買好吃的，還給你買衣服。
小 胖 媽，我不要好吃的，你回來就行，不許騙我。
【小胖媽：媽保證。你好好學習，聽爺爺的話。
小 胖 媽，我一定好好學習，若水姐說學習提高了就讓接電話，學習下降了就罰一次不讓接電話。我保證每次都能接電話。
【小胖媽：好兒子，別餓著，別凍著，別感冒，15號媽再給你打。在家聽話知道嗎？
【眾人急得有的在搓手，有的在地上直轉圈，眼巴巴地望著小胖。雨荷跑了出去
小 胖 我知道，15號我等你電話，媽，你千萬別忘了！15號，15號
【小胖媽：媽媽不會忘，媽媽不會忘。嘟嘟……
小 胖 媽，媽，媽……
【小胖失落地把手機交給若水，眾人又圍上來盯著手機。叮鈴鈴…
若 水 喂，喂。好！草根兒！
草根兒 爸，急死我了，你咋才打電話，小胖都打完了……
【草根媽：兒子，我是媽媽，媽想你，你想媽了嗎？
草根兒 ……你誰呀？
【草根媽：兒子，還生媽的氣呀，媽好想你……
草根兒 你老公那么有錢，我一個小要飯花子的怎么配做你的兒子！你也不怕寒磣？
【草根媽：兒子，別這么說話，你咋連媽都不叫呀！
草根兒 我一個小要飯兒的哪有資格管你叫媽！
【草根媽：……兒子，這段時間學習怎么樣？
草根兒 學什么習，我早就不念了！
若 水 草根兒，好好和媽媽說話！
【草根媽：你再說一遍不念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草根兒 不念了，不念了，我說100遍，就是不念了，收拾我，你有資格嗎？
【雨荷拉著望月氣喘吁吁跑上
雨 荷 若水姐，我媽，我媽來電話了嗎？
若 水 （小聲說）還沒呢。
【草根媽：草根兒……你……
草根兒 你什么你，別煩我。
【草根媽：喂，喂……草根兒，草根兒……
【草根兒不說話，電話傳來忙音。草根兒呆立，把電話給若水跑下，若山追下
若 水 喂，喂……怎么沒聲呀？
【草根兒坐，若山追上也坐
若 山 想你媽就和她好好說唄。
草根兒 （生氣地）誰想她了？
若 山 不想你還哭？
草根兒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哭了，你再說……我揍你！
若 山 好好好，你是大爺，你沒哭，行了吧！
【手機又響起來
若 水 喂，喂，我是若水。
若 水 雨荷和望月都在這呢！雨荷，你媽。
雨 荷 （聲音哽咽）媽，媽！
【雨荷媽：雨荷，是媽媽！
雨 荷 媽，媽，我和弟好想你和爸！
【雨荷媽：閨女，媽也想你呀！你們在嬸家吃住的咋樣？
雨 荷 （遲疑）……叔嬸對我和弟都挺好，你不用惦記！
【雨荷媽：那就好，在家聽叔嬸的話！
雨 荷 媽，我知道！我有時間就幫嬸干活，聽叔嬸的話！你們干活累不累？
【雨荷媽：唉，干活哪有不累的。望月呢？
雨 荷 在這呢，我讓他跟你說！弟，是媽媽，快來接電話！
【望月倚在門口，低頭沉默
雨 荷 望月，快點，干什么呢？
【雨荷媽：望月，我是媽媽，你不想媽媽嗎？
雨 荷 媽，弟不接！
【雨荷媽：啊，咋不接呢？那我先和你說件事。
【雨荷嬸走進屋。
若 水 嬸，來了，坐這吧
雨荷嬸 來了，來看看我們家的小祖宗在干啥，放學不回家，挺熱鬧哇！
若 水 我買個手機，讓他們和爸媽通個電話。
雨荷嬸 啊！你！買個手機！？
雨 荷 媽，啥事呀？
【雨荷媽：我想讓你來這里跟我們一起打工來！
【大家吃驚
雨 荷 （吃驚地）媽，你說啥？！我要上學！我要上學！
【雨荷媽 閨女，媽知道你想上學，你弟也上學了，可是咱家供不起，你就幫媽一起供弟上學吧！噢？
雨 荷 媽，我要上學，等我長大了再掙錢供弟上學！
【雨荷媽 閨女，聽話。過年媽給你買新衣服，買好吃的。
雨 荷 我只要上學，我一定好好上學，好好學習。
【雨荷媽 閨女，我也想讓你念書，可……唉……
雨 荷 媽……打死我吧！我死了就不會想上學了。
【雨荷媽 閨女，咱先不說了。讓望月接一下吧！
雨 荷 （擠出人群）望月，快點，媽讓你接電話。（突然看見了嬸）啊，嬸你來了！
雨荷嬸 來請我們家的小祖宗，咋不回家……回家吃飯！
雨 荷 嬸，我馬上回家做飯！弟，快點接媽電話。
【望月不吱聲，也不接電話
雨 荷 （把手機往望月手里塞）快點！
【望月還不接，姐倆在那推來讓去。雨荷把手機硬賽給望月。望月就是不說話，突然把手機扔在了地上，手機摔得電池也掉了下來。雨荷呆住了！
眾 （憤怒地）啊？望月！
【又圍上去，有的撿手機，有的撿電池
草根兒 你找死呀，這可咋整啊，我爸還沒來電話呢！
二 丫 我爸也沒來電話呢！嗚嗚……
草根兒 看我不揍你個小兔崽子。
【望月跑了出去，草根兒要追出去。
雨 荷 （抓住草根兒）草根兒，你敢！
若 水 草根兒，不許去！看看還能不能用了！
【草根兒掙脫雨荷，跑了回來
雨荷嬸 若水，你行啊！
若 水 嬸，怎么了？
雨荷嬸 若水，你欠那么多饑荒不還，有錢買手機，你這學上的可夠可以呀！
若 水 嬸，我……
雨荷嬸 你可十七八了，你媽有病借錢，你上學借錢，不還也就不還了，你說你習沒學咋樣，吹得云山霧罩的，結果啥也沒考上，倒學會擺譜了，還買手機！
若 水 嬸，你怎么……我沒擺譜，我知道借你家錢還沒還完，等下月我爸寄錢回來，我先還你！
雨荷嬸 喲！我可不是來要錢的，別讓人家說我跟一個孩子要錢。別人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草根兒 你有完沒完了，若水姐上磚廠干活買手機是讓我們接電話，你還是不是人，有沒有人味？
雨荷嬸 小兔崽子，有娘養沒娘教的！
草根兒 你敢罵我，看我不點你家柴禾垛，把你家小兔崽子扔井里去，哪天你家的小免崽子沒了，你就去井里找吧！
若 水 嬸，別和他一樣的，他小不懂事！咱大人和他一樣，會讓人笑話不懂事的，您說是不是呀？
雨荷嬸 雨荷，還不回家！不回去就再也別進我家門。
【氣哼哼摔門下
草根兒 你們家還叫家，那就是地獄！
雨 荷 （小聲地）不進就不進！誰稀罕吶！
【若水擺弄手機，大家圍著，雨荷呆呆在邊上看
草根兒 （突然想起了什么）都別看了，給我出來！
【大家下，若山也下，被草根兒攔住
若 水 雨荷，看看他起啥幺蛾子？
雨 荷 哎！
【若水擺弄手機，若山看
草根兒 若水姐為我們挨了一頓狗屁哧，買手機的錢咱們湊湊。我湊100塊錢，這有40塊錢，年前我再攢60給若水姐。（指著其他人）你，你們，都看看，總共湊200塊錢。
小 胖 我這有3塊，家里還有10塊。
二 丫 我就有這5塊。我回家跟奶奶再要點。
雨 荷 （低聲）我——我——沒有錢！
草根兒 不算你，不算你，你那大灰狼嬸還給你錢，給你飯吃就謝天謝地謝閻王爺了！
雨 荷 等我媽回來，我再給。
草根兒 雨荷，我再替你攢50塊錢，不用你還。你，你們，還有多少？再湊150就行。
雨 荷 那怎么行？
草根兒 怎么不行？我說行就行，去一邊呆著。
……
若 水 啊！好了！好了！
若 山 （跑下）修好了，修好了。
【眾一窩蜂跑上
雨 荷 若水姐，真的修好了？
若 水 （擦了一下汗，親一下手機）真的好了！
草根兒 （掏出錢）若水姐，我們現在有71塊錢，先給你，我們家里還有，明天再給你拿……到過年前我們一定湊足了。
若 水 ……你們，姐姐真的謝謝你們，但是姐姐不會要你們錢的！姐姐只要你們保證每次都能來接電話！
【光線轉暗。
眾 不行，必須給，必須給
若 水 你們要聽話，向爸媽匯報好學習就行了，不許再提給錢的事了。
【手機鈴聲一遍遍響起……
第四場
【若水家，大家在做作業
草根兒 姐，中國人為啥非要學什么鳥語？我們中國話還沒學明白呢！
眾 對呀！
若 水 我說小朋友們呀！
眾 我們都這么大啦，若水姐咋還小朋友小朋友地叫呀！
若 水 都不承認自己是小朋友了，那你們咋還問為啥要學英語呀？這可是我們將來考試的必考科目，要想考高中上大學就必須得考英語。將來你們還要出國也要講外語了。
草根兒 我可不出國，我聽說外國人腦袋朝下。
眾 騙人！
草根兒 真的，我還試著拿大頂，可是一會兒就堅持不住了。
若 水 所以你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外國人腦袋朝下用萬有引力知識就能解釋了，這是高中物理知識。
雨 荷 姐，你怎么知道高中知識呀？
若 水 我是看著玩的。草根兒說的頭朝下是真的。
草根兒 姐，你真有文化。
若 水 我給大家講個故事吧！
眾 （高興地）好，休息了，休息了
若 水 就說呀，房子里住著一群耗子和一只大黑貓。這天呀，耗子又出來打食，吃飽喝足扛著戰利品興高采烈地往回走。走著走著，壞了，那只大黑貓躡足潛蹤地跟上來了，一只眼尖的小耗子最先看見了，嚇得哭嘰賴尿地喊“老貓來了”，小耗子們扔下戰利品，撒丫子就跑，再看那只大黑貓，蹭就躥上來了，眼看著就前爪就按著一個小耗子了！
眾 啊，小耗子好可憐呀！
若 水 這時呀，就看那只老耗子猛地沖向大黑貓！
眾 它可真勇敢！
若 水 今天我看你們都和耗子好，是吧？
眾 對呀，耗子是壞的呀！
若 水 只見老耗子沖著大黑貓就汪汪，汪汪汪……
草根兒 老鼠咋會“汪汪”呢，只有小狗才“汪汪”。
眾 對呀！
若 水 別急呀！你看大黑貓，嚇得嗖--哧溜，沒影了！
眾 （放心地）噢，沒事嘍，沒事嘍！
若 水 小耗子們都歡呼起來。
雨 荷 你們還笑，若水姐“罵”我們是小耗子呢，還沒聽出來！
【大家互相望著，不出聲了
若 水 這時小耗子突然就問了老耗子一個問題。草根兒你剛才問什么了？
草根兒 老鼠咋會“汪汪”叫呢？只有小狗才“汪汪”叫。
若 水 對，小耗子就這么問的。
眾 （笑）草根兒小耗子！
草根兒 你們敢欺負我，看我，哼，不和你們好了！
雨 荷 老耗子怎么回答的？
若 水 有時間問草根兒吧，他準知道！
從 好姐姐，快告訴我們吧，我們學不下去了。
若 水 老耗子說，多會門外語多條路哇。
【眾哄笑。還有叫草根兒小耗子的
若 水 好啦！開始背誦古詩詞，積累作文素材，今天速讀《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舜發于畎畝之中，……然后知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也……
【雨荷嬸上
若 水 （小聲）嬸，你來了，坐這吧。
雨荷嬸 若水，你可真行，這群野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可都聽你的。
若 水 他們都挺懂事，就是家里沒人管才那樣的。將來都能有出息，你家雨荷就是個大學苗子！
雨荷嬸 她呀，頂不聽話了。
若 水 我給你倒杯水去。
雨荷嬸 不用，不用。哎，若水，村長家的生財咋樣？
若 水 生財？噢，挺好的，我倆是同學。
雨荷嬸 若水，你說我給你倆介紹介紹咋樣？
若 水 啊？……這……這……我還小，沒想過處對象。再說，門不當戶不對的，不般配！
【讀書聲漸低，慢慢停下
雨荷嬸 這就說對了，人家可是打著燈籠找不著的家庭。村長可跟我說了，只要你同意，彩禮保證在咱十里八村打頭炮，三金一踹一窩雞（機），外帶現金兩萬七。你也不用上磚廠干活了，你爸也不用在外面風吹日曬了，就跟你這個好姑娘享清福嘍！
雨 荷 草根兒，我嬸來給姐介紹對象。
草根兒 若水姐好像不樂意。
雨 荷 生財頭上長瘡腳底下流膿，還不欺負若水姐呀？
草根兒 那個壞種，凈欺負咱們小孩。
雨 荷 草根兒，快想想辦法！
草根兒 我這不正想著嗎？你嬸可真不是東西！
雨 荷 她雖不好也是人呀，本來就不是“東西”嘛！
草根兒 （低聲對大家）你們聽我的，跟著起哄！
眾 嗯！
若 水 嬸，彩云是生財對象。
雨荷嬸 生財和彩云黃了，這不村長來找我做媒來了。
若 水 啊？黃了！那我更不能和生財處對象了，彩云還不恨我一輩子呀？
雨荷嬸 你管她死活干啥，你過得好就行唄！
草根兒 若水姐，我這題咋不會呢？你給我講講！
眾 我們也不會呀，給我們講講吧！
雨荷嬸 草根兒，你等一會兒，我們說正事呢！
草根兒 我們學習呢，反正你跟蹓屎狗似的有的是時間，有時間再來唄。
眾 （笑）對呀，我們只有好好學習，才能接媽的電話！
雨荷嬸 你個小兔崽子，滿嘴放屁！
草根兒 從你來了之后，這屋里就滿是屁味！
眾 這么臭哇！草根兒你放屁了吧！哈哈……
若 水 （忍著笑）你們干什么！好好做作業！
草根兒 不行啦，太臭啦，把我臭暈啦！（做倒狀）
眾 我也暈了！（七倒八歪做倒狀，笑）
若 水 （對大家）你們都消停點！嬸，別和這幫不懂事的野孩子一樣！
雨荷嬸 不行，這幫小兔崽子，有娘養沒娘教的，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草根兒 你把若水姐介紹給那個壞種，不就是想給村長溜須拍馬舔腚溝子嘛，你愿意就讓他娶你……
【雨荷拉著草根兒
雨 荷 你罵人可夠損的了，咋地她也是我嬸！
雨荷嬸 你個小王八羔子，看我不揍你……
草根兒 你罵誰小王八羔子，你再罵看我不點你家柴禾垛，砸你家玻璃……
若 水 草根兒，你再不聽話，姐可生氣了！
雨荷嬸 你媽跟人家跑了，你不小王八羔子誰小王八羔子……
【草根兒氣得咬著牙不吱聲了，摸起鉛筆盒沖上去，要打雨荷嬸，雨荷嬸順手抄起條帚，來打草根兒，大家拉架，鬧哄哄中，草根兒沒打到雨荷嬸，還挨了雨荷嬸幾下，氣得草根兒把鉛筆盒扔出去打雨荷嬸，雨荷嬸躲開了，鉛筆盒一下打在若水媽媽的照片上，碎了，照片和玻璃落了下來，只有相框在墻上晃蕩著。大家都呆住了。若水放開雨荷嬸，和若山跑到照片那里，草根兒跑過去，撲通跪在那。
草根兒 大娘，對不起，我不是要打你，真的……
若 水 草根兒，別扎著，快起來，快起來，再裝塊玻璃就行了。
草根兒 若水姐，我不是故意的。
若 水 姐知道，你快起來！
【草根兒拿起照片，遞給了若水，又拿起了一張紙，看了看
草根兒 （輕輕地讀）錄--取--通--知--書！（對大家喊）快來看，姐的錄取通知書！
眾 啊！（圍了上來）
草根兒 若水同學，恭喜你以全縣第一名483分的好成績被我校錄取，請于8月28日到校報到，高級中學。
【若水接過錄取通知書看著。大家你望我，我望你，都不說話。
【譚老師和張主任走上來
譚老師 若水真是個好學生，不愧是主任教的。
張主任 是好孩子，我們關心得太少了！
譚老師 你看這群散羊還讓她給攏住了，德智體全面發展。尤其那個草根兒，跟匹野馬似的，爸爸媽媽又剛離婚，真讓我頭疼，可最近好像換了個人，按時上課，認真聽講，及時交作業這次月考竟考了第9名。
譚老師 若山，雨荷，你們干什么呢？
若 山 （跑過去）譚老師，我姐考上高中了！
譚老師 老師已經知道了。
若 水 譚老師你好，張老師你咋來了？
張主任 看來我是不受歡迎的人嘍！
若 水 看您說的，譚老師、張老師，快坐下。
雨荷嬸 （邊走邊自語）我還吧吧說呢，人家全縣第一，真是塊大學的料，是應該支持孩子上學……
若 水 嬸，你慢走呀！
雨荷嬸 不走！我這老臉往哪擱呀！
張主任 聽譚老師說你沒考上高中！
若 水 ……地不與天斗，人不與命斗！
張主任 路雖然在腳下，但往哪里走，卻不是腳決定的。
若 水 張老師，哎！我本想領著我弟弟上學，那里學習環境也能好點。可是租房太貴了，飯菜也貴，最難的是縣里的學校不收。
張主任 常思一二，忘記八九，要保持微笑，善待自己，寬容自己。
若 水 命里八尺我不求一丈啊！
張主任 準備一下，去高中報到！
若 水 （吃驚地）去高中報到！
譚老師 昨天主任找了高中的王校長，王校長是張主任的同學。今天他就來電話了，幫你弟弟聯系了初中。
若 水 【驚訝地站起來]啊？真的！
張主任 你和若山都在學校住宿，還省了房租。
譚老師 吃飯就在學校食堂吃，也節省了你的做家務時間。
若 水 （激動得抱住張主任）太好了，太好了，謝謝張主任！
張主任 （對譚老師）你看這孩子也挺“勢利”吧，一看幫她辦事了，老師改叫主任了！呵呵。
若 水 張老師，譚老師，不瞞您說，我正在自學高中課程呢！（忽然想起了什么）可是，可是……
【孩子們都低著頭
譚老師 是不是舍不得你的這幫“學生”呀？
草根兒 姐，你走我就不上學了！
眾 姐，我們不讓你走……
若 水 譚老師！張老師，這幫孩子剛剛收心了，想學習了，我這一走，他們又該放羊了？
張主任 真讓你說著了，這孩子心地太善良，太有責任感。同學們，譚老師陪你們在一起！好不好？
若 水 那您也太辛苦了！
張主任 你們這些孩子，父母長期在外，長期疏離親情，學校教育也是鞭長莫及，社會的關注力量也不夠，你的做法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思路，我在想能不能把范圍擴大一下，把像你這樣，把父母不在家的學生都集中起來，寄宿在學校。
若 水 那可太好了！我代表這些孩子、代表留守兒童、留守兒童家長謝謝您！
張主任 八字還沒一撇呢，你用“三個代表”謝我太早嘍。
若 水 我還有一個想法，如果有譚老師管這些孩子，若山也就不用轉學了。
張主任 我們一定為孩子們支撐起一片晴空，不再有風雨，不再有陰霾，讓他們在陽光下能夠快樂地成長！
若 水 我可以每個星期天回來，照顧這些孩子，譚老師也可以休息一下，等寒暑假就讓我負責他們吧！
張主任 可這會耽誤你學習的。
若 水 主任、譚老師你們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張主任 （贊許地點頭）真是好樣的。
若 水 （高興地）我馬上告訴我爸這個天大的喜訊。我也要大聲地告訴大家“我考上高中了”，可以在鄉親們面前抬起頭了！因為我沒有考上高中，有些家長也對孩子上學失去信心了，讓這些家長相信只要好好學會走出去的。
若 山 姐！
若 水 （拿起媽媽的照片）媽，我考上高中了，弟弟有人管了，你高興嗎？
雨 荷 若水姐，我媽再來電話我告訴我爸媽，就說若水姐考上高中了，他們也會支持我繼續上學的。
【音樂起：《留守的娃》
【孩子們手挽著手，把張主任、譚老師、若水圍在中間，邊跳邊唱
尾 聲
【年三十，若水家，若水和孩子們在院子里，貼對聯、掛彩旗、掛燈籠，一派節日的景象，偶爾傳來稀疏的鞭炮聲
草根兒 （拿著福字出，高喊）貼福字嘍！（小聲自語）可不許說話不算數，和媽媽能一起回來就更好了！
若 山 草根兒，我姐寫的“福”字漂亮吧？
眾 （喊）姐，你來貼福字！
【若水上
若 水 我們大家一起來貼！
眾 （高喊）福倒了，福到了……
【大家造型定格
【天漸暗，紅燈籠亮起來，鞭炮聲此起彼伏，飄起了雪花，地上一片白色
【一會兒若山跑出來，在舞臺口看一會兒，失望地回來。一會兒草根兒跑出來，向村口看一會兒，失望地回來，留下一串串腳印。
【遠處傳來汽車聲，雪亮的燈光從舞臺上閃過，大家興奮地從屋里跑出來。可是聲音遠去了，大家失落地走回屋。遠處又傳來汽車聲，雪亮的燈光從舞臺上閃過，大家又興奮地從屋里跑出來，站在舞臺口向外張望，向遠處張望。
【下起大雪，燈光白雪相互映照
【音樂起：《留守的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