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菲
【摘 要】本文以別林斯基的現實主義美學觀點為切入點,探討了紀錄片當中的現實性美學審美。與一般的電影類型相比,紀錄片具有嚴肅權威的特點,多以文獻資料的形式留存。紀錄片有著非常寶貴的史實價值,源于它所承載的是一部人類精神文明史。無論是它的時代意義還是內容精神,都暗示著一種豐富的現實主義美學經驗,紀錄片以其特定的形式表達這種美學經驗。基于現實社會的紀錄片作品,雅克·貝漢以其直觀的視角展現了一個真實的影像世界。
【關鍵詞】現實主義美學;別林斯基;紀錄片;雅克·貝漢
中圖分類號:J95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7)11-0125-02
一、用真實鑄就時代精神
眾所周知,世界是不依賴于人的意識而存在,但它又是通過人的意識去感知的。在藝術作品中,無論是以哪種形式出現,它的構成方式與物質世界存在一定關系,于是產生了本質真實、生活真實與藝術真實。
俄國文學評論家別林斯基談到過“藝術是對真理的直感觀察。”①藝術應該要面對現實和生活,藝術作品也必然是一個時代的產物,并且能夠從中揭示事物的本質,否則,藝術作品就如同空中樓閣、無源之水。藝術作品作為創作者抽象思維的具象表現,是當代大環境的縮影,同時,它從社會現實中汲取養料,社會也賦予藝術作品以頑強的生命力。“每個時代的詩的不朽都要靠那個時代的理想的重要性以及表現那個時代歷史生活的思想的深度和廣度。活得最長久的藝術作品都是能把那個時代中最真實、最實在、最足以顯出特征的東西,用最完滿最有力的方式表達出來的。”②
被稱為“電影新浪潮之父”的安德烈·巴贊認為,電影具有任何藝術都不具有的反映現實的優勢,因此,電影應成為最現實主義的藝術形式。他在《攝影影像本體論》一書中多次強調,電影美學的根本,是電影如實再現事物本來的樣子,真實應該是電影發展的方向。紀錄片探討的是關于人類當下的生存問題,通過紀錄片反射人類的處境與狀態。
在確保真實創作的前提下,對人文自然的審美呼吁一直是雅克·貝漢作品的重要主題,不管是《微觀世界》還是《遷徙的鳥》。當無數微小的動物在自己的世界里執著而蓬勃地前行著;一只鳥兒掙脫了滿是工業垃圾的污水,在一聲槍響后落下,它的遷徙其實是一路跋涉的生存之旅;一些精靈般的動物被套上桎梏關在籠子里喪失自由,命途多舛。這是雅克·貝漢一直闡述的道理。
人類的文明光輝是建立在自然家園的滿目瘡痍上,剝奪的不光是動物們生存的權利,更多的是人類的未來。雅克·貝漢迫切希望以自然電影為中介,讓大家真正意識到,我們的家園原本與它們的家園一樣美妙和諧,或者說,這原本就是我們共有的世界。現階段工業文明發展的方向,如若不加以約束和矯正,可能會在將來帶給我們難以接受的災難。在物質文明高度發達的現代社會,人們應該試著放慢腳步來享受自然的美麗,讓我們重新去感知美好,和自然真正接觸。
二、無法割舍的情致信仰
在紀錄片的審美形式里,所謂的客觀性并不是以冷漠無情的態度去觀察,而是在其中隱藏著深深的主觀審視。這種主觀性體現的是藝術家的一顆熾烈之心,這種對真實世界的情致信仰,使每位藝術家在精神上成為具有獨特意義的人。
作為創作者,首先應該對一部作品的主旨有著深刻領悟,能夠體會其中各般滋味,對于題材的理解更是深入骨髓,才能使讀者或者觀眾感同身受。創作者會不顧辛勞堅定地從事某項事物的研究,這也意味著這項事物中有著難以抑制的熱情在推動鼓舞著他不斷向前,這股力量就是心中的理念或者信仰。
作為紀實類的影片類型,雅克·貝漢的作品有著深深的人文情懷,這并不是說他的作品不夠真實、不夠客觀,而是以一種豐滿的真實和完整的道德存在。在自然題材的外衣下,蘊藏著對生命之歌的贊揚和對人類生存的思慮。正是因為對自然的無上崇敬,才讓萌芽期的理念轉化為實際,使這種思考成為讓更多人熟知的事實,從而鑄就了有生命氣息的作品。
在《微觀世界》中微言大義,通過鏡頭向我們徐徐揭開昆蟲們的神秘生活,體悟到生物之間、自然之間的和諧共生,影片著重表明了一種“生物圈中的一切存在物都有生存、繁衍和充分體現個體自身以及在大寫的‘自我實現中實現自我的權利。”③的思想。
《喜馬拉雅》講述的是一個波瀾不驚卻又蕩氣回腸的真實故事,影片呈現的是圣潔巍峨的雪山,幽遠深邃的星空,澄澈碧綠的湖泊,一群在古老而僻靜的村落里行走的藏人,久久回蕩的藏密梵音,贊美著藏人錚錚傲骨里桀驁不馴的自然本色,他們面對自然,敬畏而虔誠。
在令人驚艷的紀錄片《遷徙的鳥》中,上千種鳥類形態各異出現在鏡頭前,以富于視覺美感的畫面吸引著我們的目光,影片始終洋溢著人文主義精神,期盼著實現自然的真正解放和對“人類中心主義”的無言譴責。
正是因為對生活有著至高的愛與理想,在情感上深受感動,才能在作品中自覺迸發出思想共鳴。這種情感的審美來源無疑是現實生活,在客觀事實中滲透著主觀意識,從精神世界里獲得存在感,進而達到主客觀一致,實現了精神的現實。
三、典型獨創顯現共同性
藝術思維是形象具體的,別林斯基無比看重藝術的典型化創作,藝術形象的真實說到底還是生活的真實,把真實集中體現出來便是典型性。塑造一個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可以從這個人物身上看到許多人,他所呈現的面貌可以是許多面貌,每個人的經歷不會都這么幸運或慘淡,但每個人都會有類似的幸運或慘淡。別林斯基用“熟識的陌生人”來形容典型。在真實的基礎上強調獨到之處,萬千世界,即便血緣相承,也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形象存在,生命個性以其獨特具體的形象在作品中存活著。
《喜馬拉雅》中最突出的特點就是人的堅韌性。天尼是一個倔強的頭領,他步伐壯健、音色宏亮、個性強硬。不管是在運鹽隊伍中的一馬當先,還是暴風雪中不服輸的背影,都閃爍著神靈般的光輝。同時,他的情感是隱忍內化的,在得知大兒子在商隊意外死亡時,他淡然背負起關乎全族性命的鹽塊,走上艱險的運鹽路。在自然災害面前,他立刻成為一名斗士,傳遞出信仰的力量和對生命的禮贊。
諾布,一個喇嘛,天尼的二兒子,自幼在寺廟受教學習。他原本想在寺廟里終其一生,改變諾布初衷的是老師傅的一句話:“如果你要選擇一條路去走,那么就選最難的一條。”終于,在父親不顧一切準備出發時,諾布放下畫筆,帶著神明的力量來到父親身邊。整個旅程,父親和同胞們在他的宗教力量影響下前行著,他用繪畫的方式述說一切美好,鼓勵小侄子帕桑,讓他對旅途充滿希望。寺廟里的壁畫,是他對生命的領悟,卻也顯露出憂悶惆悵的宿命感。
這樣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典型,在故事的發展脈絡中一一呈現,用精美的形象描繪出時代的藝術美,喚起人們潛藏的審美意識,體現出創作者對生命意義的探求和人生價值的真實看法。典型性體現了大時代背景下的形象特點,反映了人物所在的社會階層、民族特色和生活環境,這種真實的典型是具有獨創性的,令人久久不能忘懷。
四、美在內容形式的統一
哪里有生活,哪里就有美,因為真實的就是美的。如何傳達真實內容的美,在于藝術家選擇怎樣的形式表現。綜合的美應該是真實性與藝術性的結合,是內容和形式的生動交融、和諧一體。早期的紀錄片導演吉加·維爾托夫提出的“電影眼睛論”主張攝影機是無所不能的,它能看到事物表象,也能闡釋出未知的天地,并且能通過剪輯手法盡顯藝術的綜合作用。
在影像的視聽沖擊下,觀眾的情感時常被起伏變化的場景吸引,而心靈撞擊之后是長久的深思。雅克·貝漢用鮮活形象的詩化蒙太奇風格,以藝術化的敘事,構成了《遷徙的鳥》,這是一部優美的散文詩紀錄片,它將嚴峻的社會現實問題化為一場美妙的視聽之旅。片中注重人與鳥、鳥與鳥、鳥與自然的關系過程描寫,突出了特寫與細節的建構,而不是情節的跌宕。
在敘事策略上,該片采用多視點,使每一個鏡頭都微妙絕美,既從人的角度觀察鳥類的飛行,又從鳥的視點描述整個人類和自然的現狀,茂密的森林、靜謐的湖泊、安寧的村莊和喧囂的都市盡收眼底。從畫面造型看,鏡頭在大洋、山川、河流、高樓、南極、北極之間穿越,在穿越中景別、鏡頭、構圖的變化為我們提供了一幅幅美妙絕倫的畫面,而長鏡頭作為紀錄片必不可少的要素,在片中更是體現得真實浪漫。
作品中的畫面色彩轉換異常豐富,雪地的潔白與金黃的高原之秋交替出現,綠色的原始森林與蔚藍的海洋對應著四季的大地更是美不勝收。與國內自然類紀錄片以解說詞為主的語言構成不同,《遷徙的鳥》解說詞微乎其微,完全靠畫面和音樂的力量推進敘事,用優雅舒適的大提琴、激昂壯闊的交響樂、空靈音繞的圣歌、輕快活潑的舞曲和憂傷黯然的人聲伴奏,共同掀起了情感高潮。這些影像世界獨有的形式,表達著藝術家對大自然的無限信仰和崇高敬意。
藝術源于生活這是不爭的事實,無論現實高于藝術,還是藝術高于現實,遵從世界的真實性是不變的,以此為基礎的表現形式使人類永恒的主題顯得多姿多彩。
五、結語
紀錄片的出現讓影像以更有意義的一種現實主義美學形式存在,作為紀錄片的真實認知,不論是從內容攝取還是形式編排上,都以直感性作為出發點,豐富了現實主義美學的觀點。作為審美的現代性體現,紀錄片強調理性基礎上的感性,雅克·貝漢的自然類紀錄片就是在這種精神文化思潮下催生出的燦爛果實,闡述著人與自然應該和諧共處,并且處處充滿著濃厚的人文情懷。
藝術應該從現實生活出發,生活與美、現實與藝術密不可分,脈脈相通。紀錄片創作者以其獨特的睿智,審視觀察著社會周邊以及人類發展,現實主義喚起了人們對于現實生活或贊美或反抗的思維傾向。作為成熟理論背景下的作品,“天·地·人”三部曲在反映客觀現實的基礎上,實現了作者主觀情感的浪漫表達,成為紀錄片史上的一部力作。
注釋:
①朱光潛.西方美學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
②戈洛文欽柯.別林斯基第六卷[M].北京:作家出版社,1957.
③雷毅.深層生態學思想研究[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