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析薩莉亞霍《夢的翅膀》的復調技法運用-▂▃▅ ▌☆ 薩明明的翡翠站 ☆ ▌▅▃▂ 薩明明的古典夢…與同是愛結交...
王云飛
摘 要:《夢的翅膀》是薩利亞霍的代表作,作品以作曲技法為載體,將其巧妙的構思及生動的音樂表達得淋漓盡致。這其中,復調技法的運用即是關鍵之一,妙筆所在。以對比復調為點綴,模仿復調、支聲復調為主線,并將多種復調技法巧妙并置,是作品復調技法運用的最大特點。筆者將從細節入手,以小見大進而觸及全局,對作品在復調技法運用方面的相關問題做簡要分析。希望借此能更為深入地理解這部作品,并進一步了解作曲家個性化的創作風格。
關鍵詞:對比復調 模仿復調 嚴格模仿 變化模仿 支聲復調
凱佳·薩利亞霍(Kaija Saariaho,1952~),當代芬蘭樂壇最為重要、最為活躍、最具世界影響力的女作曲家之一。1982年,她加入巴黎的IRCAM開始探索計算機輔助作曲、磁帶音樂及現場電子音樂等新的作曲技術,力圖尋找新材質帶來的富有神秘感的、具有豐富特征的聲音,并將這些聲音與傳統樂器并用,以此創作自己的音樂。通過IRCAM,她成為了法國頻譜作曲家重要的一員。90年后,她的創作逐漸轉型,電子音樂作品越來越少,轉而開始創作更多的純粹的室內樂、樂隊及聲樂作品。《夢的翅膀》就是她在這一時期創作的佳作之一。在這一時期,她更加重視富于表情的旋律,并經常會將其固定在一種不規則的變化模式中。更加強調節奏因素的運用,但并非以規則的律動方式表達。對于聲音及其色彩的追求尤為突出,是她在創作中最為重視環節。她的創作日趨成熟,逐漸形成了富有個性的音樂語言。她對人聲這一特殊音色格外的偏愛,同時也更喜歡在樂隊作品中運用主奏與伴奏或協奏的形式。作品的結構及體裁規模也變得越來越大,由獨奏、室內樂作品更多的轉向創作像管弦樂、歌劇這類的大型作品。近年來,薩利亞霍更加熱衷于聲樂作品的創作,聲樂與樂隊、清唱劇、歌劇等,尤其在歌劇的創作方面取得了極大的成功,贏得了廣泛的聲譽。
作品《Aile du songe》(《夢的翅膀》,2001)取材于Sain-John Perses的詩集《Oiseaux》(鳥)。第一樂章“天上”,描寫了鳥兒的自由飛翔。第二樂章“人間”,將視線從鳥兒身上引向我們自己,隱喻夢境的出現及生命的神秘。薩利亞霍用她敏銳的感知及對音樂的深刻理解,形象的描繪著“具象”的畫面同時也深刻的表達著“抽象”的寓意,將她所要表達的音樂以最具親和力的描繪鋪展在我們眼前。作品的編制,就大型室內樂而言并不算大,但卻蘊含著極其豐富的聲音變化及音響張力;它的復調,層出不窮、變幻多姿,卻似乎從未喧賓奪主;它的結構,在細部上似乎難以辨識,但整體卻極為明確。
在這部作品中,縱向音高結構起來的和音作為“背景”始終處于從屬地位,而長笛及其他聲部不同形態旋律的不同方式結合卻始終作為“前景”或者“近景”呈現,進而確立了其復調化的音樂形態。各種不同的復調技法不僅會以各自不同的方式靈活運用,他們彼此之間也會出現混合的綜合運用形式,下文將對這些復調技法的運用做進一步的說明。
一、對比復調的運用
對比復調技法的運用在這部作品中并不算多,也許它不適合音樂材料的統一貫穿,更不適合多聲部橫向線條的結合,因而在其運用的“度”上,作曲家做了相對保守的把握。
例1
上文的例22是作品中對比復調手法運用最為集中的段落,可以看到由鐘琴、顫音琴、豎琴三個聲部的橫向線條構成的對比旋律結合形式。此處也并非是十分典型的對比復調旋律結合狀態,而更多強調的是一種帶有對比因素的橫向線條結合。在各聲部中,并沒有出現可以構成句法結構的旋律,而是以三個不同的短小動機式的音樂材料反復運動著,將音樂向前推進。其中,鋁板鐘琴與豎琴演奏的動機時常做交替互換。
在音高結合方面,#D—C這一減七度音程材料(動機a)似乎是連接三個不同動機的紐帶。其中的C音與#F—C構成的三全音材料(動機b)的C音為同音,而#D音則與B、bE、bA構成的小三和弦材料(動機c)的bE為同音,動機1在三者之間的穿插為他們更好的結合創造了一定的音高條件。
三個材料在節奏上也各有不同、疏密有秩,在同時結合時不會掩蓋任何音的呈現。在進入方式上更是循規蹈矩,由動機a開始,隨后以8分音符為距離同時進入動機b和c。
雖然是三聲部的對比復調結合方式,但由于他們都被設計為短小的材料,且各自節奏、進入時間又都有所不同,因而每個聲部都顯得十分清晰。而且各聲部在與長笛聲部的旋律結合時,也都形成了良好的聲部關系,似乎像織體一樣伴隨著,沒有喧賓奪主,層次分明。
以上三個材料在作品第二部分中時隱時現,貫穿始終,整個第二部分是這一復調手法使用最為集中的一個段落。
二、模仿復調的運用
模仿復調是作品中運用的重要復調技法之一,它集中運用于作品的第四部分,由于這一部分的音樂速度較快,材料運用十分靈活自由,旋律也多是短小的句子,因而這里的模仿呈現出以下三個特點:
1)多為短小的片段模仿,轉瞬即逝。
2)都是局部模仿,沒有形成卡農。
3)嚴格模仿極少,變化模仿更為多見。
1、嚴格模仿
例2
例23中字母a標記的是起句,a1標記的是應句,共包含有三處相對較為嚴格的模仿。他們同為節拍距離相差一小節的同度模仿,模仿長度僅為一小節。作品中的嚴格模仿也大多是這種形式。
2、變化模仿
變化模仿是作品中模仿復調運用的最主要方式,以作品中模仿聲部在節奏及音高上的變化為依據,將變化模仿分為以下三類:
1)“嚴格”擴大模仿:
這里的“嚴格”是指模仿聲部的節奏與開始聲部的節奏做成倍數的擴大,是相對于下文“自由”擴大模仿而言的。
例3
上例中包含有兩次擴大模仿,標記方式同前。第一次為時值擴大一倍的同度模仿,進入時間相差一拍半。第二次模仿也是同度模仿,進入時間相差兩拍,模仿聲部各音的時值是開始聲部時值的11/3倍,雖不是整數,但每個音的擴大遵循著相同的倍數。
2)“自由”的擴大模仿:
這種模仿較為自由,節奏的擴大并非始終遵循著相同的倍數進行。
例4
上例是節拍距離為8分音符的同度模仿,在節奏上每一個音都較開始聲部中的對象音有所擴大,但在擴大的倍數上、音符時值的變化上并沒有遵循同一規律。模仿聲部的前兩個音是開始聲部的兩倍;此后的三個音是開始聲部的11/3倍,接下來的C音又是兩倍,而B音則是四倍,每個音較開始聲部的音相比都在擴大,但擴大的方式更為自由。
3)自由模仿:
這里的自由所指的范圍相對更為寬泛,模仿聲部與開始聲部相比在音高及節奏的變化形式上也更為多樣、更為靈活。
例5
上例為自由節奏的模仿形式。兩組模仿都為同度模仿,在節奏運用方面可以看到,第一組模仿的前兩個音為三連音的擴大形式,隨后進入相同時值的模仿,是節奏上擴大與嚴格的連用而組合成的自由模仿形式,由于模仿復調的起句具有一定的完整性要求,因而此處的模仿并非獨立的擴大模仿與嚴格模仿,而應該看待為連續而成的自由模仿。第二組模仿在小提琴聲部與中提琴聲部之間展開,節奏的變化方式幾乎與前一組完全相同。
例6
注:直線標記的是模仿的對象音。
在模仿過程中,除節奏的自由變化組合外,音高的自由變化模仿在作品中也有出現。上例為音高使用較為自由的模仿形式。
第一組模仿為相差兩拍的同度模仿,前三個音模仿較為嚴格,此后的幾個音幾乎面目全非,除音高材料做了簡化,刪減了音組的兩個中間音外,節奏也有所變化,后面幾個音的變化幾乎只殘留了開始聲部的些許痕跡,如果沒有前三個音的嚴格模仿做引入,可能無法將其定義為模仿。第二組模仿為相隔兩拍的高八度模仿,a1將a中的前兩個音做了重復,并將節奏變化為均分的16分音符,這一模仿在音高和節奏上都有變化,形式也較為自由。
不同形式模仿的大量運用,使第四部分的音樂變得更為靈巧、活潑、形象而生動。
三、支聲復調手法的大量運用
普遍認為,“支聲”是一種廣泛存在于民間音樂中的多聲部音樂結合形式,雖然對于它的起源及地域性特征至今尚存有爭議,但它成為嚴肅音樂的重要音樂語言,并在現代音樂中得到廣泛的運用卻是不爭的事實。
也許是因為它更具東方音樂的色彩,也許是因為它具有旋律及織體的雙重性格,或者是因為它更適于展現豐富的多聲部結合形態進而取得“異曲同工”的效果,很多作曲家都對它情有獨鐘。
在這部作品最為重要的第三、第四部分,尤其是第三部分,作曲家大量的運用了支聲復調的技法及不同的支聲復調形式,并將支聲與其他復調技法完美的結合在了一起。
1、簡化式支聲:
例7
注:直線標記的是兩條旋律中同音的重合。
上例為作品第四部分中支聲運用的兩個片段,屬于旋律橫向變化形成的簡化式支聲。這種支聲是將主要旋律與在主要旋律基礎上去掉相應音、保留骨干音而形成的簡化式旋律做結合而形成的多聲部結合形式。
兩個片段中主要旋律都為a,b與a、c與a分別形成了兩對二聲部支聲復調的結合形式,甚至有各別處出現了三聲部重疊,旋律間音的關系已由直線標明。
兩個片段在音高結合上都為同度關系,但在節奏的運用上稍有差異。前一片段中從旋律b與a、c與a直線相連的音可以看出,節奏的變化相對較為規律,簡化旋律的大部分音與主要旋律在節奏點上是想吻合的。而后一片斷中,由于主要旋律的節奏變為三連音形式,相同音結合的節奏點出現了三對二的前后差異。
2、分合式支聲:
例8
注:圓圈內的音是主要旋律下方附加的縱向支持音,折線標記的是兩對支聲旋律結合時同一節奏點上發響的不同的音。
上例選自作品的第三部分,由三條旋律構成了三聲部的支聲復調結合形式。這一片段的支聲形式經過多次反復后,在整個第三部分中貫穿出現,同時更是作品中最為典型的支聲復調技法運用的范例。
由鋼片琴演奏的旋律a可視為三聲部中的主要旋律,但該旋律較為特別,由8分音符連用形成的節奏律動使其更像是一種織體形式,因而準確的說此處應為支聲織體。另外,除旋律本身還有一個下方的附加聲部,在旋律下方個別處提供和音支持,與旋律a形成了一定的縱向結合關系,但從功能上看,它應附屬于旋律a。為了分析的方便,這一附屬聲部已在譜例中用圓圈做了標記,剩余音則為清晰的單音旋律線條。
旋律b與a、c與a分別形成了兩組支聲復調的旋律結合形態。但此處的支聲在形式上與例28有所不同,旋律音在簡化的基礎上形成了縱向關系上的時而聚攏、時而分離的分合式支聲。“分”是指支聲旋律的縱向結合時,兩條旋律的同一節奏點都有音發響,且發響音不同而形成的分;而“合”是指同一節奏點沒有兩個音同時發響,或發響時兩個音相同而形成的合。兩組旋律中由“分”形成的縱向關系已在譜例中用折線標記,可以看到,在旋律b與a的結合中“合”多“分”少,而旋律c與a的結合中則“分”多“合”少,形成了分合程度不同的兩組分合式支聲旋律。
其實,仔細辨認后就不難看出,三者之間還有另外的一層結合關系即a=b+c,即旋律a是由b、c的音匯總而成,或者說旋律b與c是將a包括其下方的和音聲部的不同音級分別抽取出來而形成的。另外,旋律b中的個別音使用了a的下方和音,第一拍的旋律音D就和明顯。再者,旋律b、旋律c在音高及節奏形式上較a相比都做了一定程度的簡化。整體而言,旋律a、b、c在以a為中心的前提下,形成了較為嚴密的結合關系,構成了有機的整體,這體現了作曲家的精妙設計。
四、多種復調技法的混合運用
各種復調技法除獨立運用外,在個別的音樂片段中,也出現了旋律結合關系較為復雜的混合運用情況。由于混合運用時,旋律聲部數量以及復調技法含量及運用情況有所差異,因而混合的程度也就有所不同。
例30為作品中多種復調技法混合運用、且情況相對較為復雜的一處。由四個聲部構成,譜例中分別用a、b、c、d標記。如將聲部a作為主要旋律,則旋律b、c、d分別都與其形成了不同的復調結合形態。
旋律b-a是對比復調的運用,旋律b與a的對比主要體現在半音對峙的音高方面而不是節奏。
旋律c-a是自由模仿的運用,旋律c是對a的同度擴大模仿,但在節奏的擴大方式及音高的選擇上都較為自由。
旋律d-a是典型的簡化式支聲的運用,旋律d是將旋律a的每拍第一個音依次提取所得,在拍點上形成了同音的吻合,在音高及節奏上做了最大程度的簡化。
另外其他各聲部之間也都形成了一定的對比關系。
例9
注:直線分別標記的是b-a的模仿對象音及c-a的支聲結合中的同音。
類似的多種復調技法的混合運用形式,在第四部分后半中出現較多。由此也形成了多聲部橫向旋律、線條及其引出的縱向音高的更為復雜的、多樣的結合關系。
五、復調技法運用的整體構想
作品在復調技法的運用上,也體現出了巧妙的整體構思,每個部分的運用都各有特色,并在整部作品中聯合形成了極富邏輯的整體運動趨勢。
表4
表中可見,作品的第一部分中出現了少量的模仿復調手法的運用;在第二部分中則運用了短小的音樂材料形成的對比復調,時隱時現;在第三部分中,引入了三聲部的支聲式織體并將其貫穿始終;第四部分以各種不同形式的模仿為主線,在后半部分加入對比復調及支聲復調的手法,形成混合運用的狀態,并逐漸增加聲部數量,逐漸到達復調運用的復雜程度的頂點。第五部分則是以對比的結合為主。從第一部分至第四部分形成了一個逐漸推進的復雜化過程,第五部分做了淡化處理。
如此富有邏輯的復調運用方式,使得各部分的層次感以及由各部分構成的整體推進感變得更強。由復調技法的運用所形成的音樂發展變化的脈絡十分清晰。他們與其它技術手段完美的結合起來,共同營造了作曲家所要表達的理想中的音樂。
結語
薩莉亞霍以對比復調為點綴,模仿復調、支聲復調為主線,并將多種復調技法巧妙并置,以她自己的復調語言方式精準且巧妙的表達了她所追求的音樂。在這部作品中,技術不再是刻板的、生硬的辭藻,而是以音樂為中心作為附屬,使技術運用是那樣的恰如其分而生動。這正是她的純熟所在,正是作品的精妙所在,值得我們進一步深入學習及研究。
參考文獻:
[1]于蘇賢.復調音樂教程[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1.
[2]于蘇賢.20世紀復調音樂[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2001.
[3]張磊.論支聲及其在西方現代音樂中的應用[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8.
作者單位:沈陽音樂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