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會在蘇州彈詞開篇《春來了》優美的江南曲調中拉開帷幕;來自北京...
楊瑞慶
蘇州(包括周邊郊縣)是一塊文化昌盛的風水寶地,既孕育了入選世界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的昆曲,也誕生了入選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的蘇州彈詞,而且,還誕生了一些各具地方風味的宣卷。由于方言不同、曲調不同,因此稱謂也不同,傳至今日比較著名的有錦溪宣卷、同里宣卷、勝浦宣卷等,這些產生于蘇州各地的宣卷可統稱為蘇州宣卷。蘇州彈詞和蘇州宣卷存在于同一個傳播空間,具有相互影響的可能。
過去:蘇州彈詞借鑒蘇州宣卷
宣卷,就是宣講寶卷,與宗教有關,初始于唐代。當宣卷從北方傳到蘇州農村后,各地教徒運用方言編寫故事,創作曲調,然后在廟會上宣揚教義,就產生了各領風騷的宣卷。由于種類較多,為敘述方便,統稱為蘇州宣卷,大致誕生于明代中期。明正德十二年(1518)編撰的《陳墓鎮志》記載:“三月二十八日東岳廟進香看宣卷。”從這句話里可以獲得兩個信息:一是錦溪(舊時稱陳墓)宣卷在那時已形成,距今已有500年的歷史了;二是宣卷出現在東岳廟,確與宗教相關。
彈詞一詞始見于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田汝成《西湖游覽志余》中記載:“其時優人百戲,擊球、關撲、漁鼓、彈詞,聲音鼎沸。”蘇州彈詞(俗稱小書)的繁盛應在清代乾隆以后。據載,那時先后產生了三大流派唱腔——陳遇乾所創的陳調,俞秀山所創的俞調,馬如飛所創的馬調。雖然曲調迥然不同,但都具有濃郁的蘇州風韻。
由于蘇州宣卷早于蘇州彈詞面世,前者有條件成為后者借鑒的母體。只是后來兩者發展大不相同——蘇州宣卷各自為戰,生存空間相對狹小,依附于宗教,命運坎坷;而蘇州彈詞卻能聚成合力,眾手打造,形成了流派紛呈的繁榮局面,影響力與日俱增。雖然兩者現在都是國家級“非遺”保護項目,相比之下,蘇州宣卷傳承艱難,蘇州彈詞卻欣欣向榮。主要原因是蘇州彈詞既學到了蘇州宣卷中受百姓喜聞樂見的表演形式,又重視自身的不斷創新,二者的發展已不可同日而語。
一、都講述故事,但內容不同
宣卷的文本大多是歷代傳下來的經典寶卷,采用各地土語表述,基本都在廟會上宣講,既為燒香人增添歡樂,也為教事營造虔誠氣氛。故事內容大多是忠孝禮儀和勸人為善的內容,使信徒們在聆聽中獲得教益。
蘇州彈詞跟蘇州宣卷一樣,也采用講故事形式,既有第三人稱的表白,又有第一人稱的腳色。講述手法更加精細,以說、噱、彈、唱為主要藝術手段,以理、味、趣、細、技為主要藝術特色。故事內容涉及面廣,注重家長里短、男歡女愛的情節設計,以生動傳神的構思、引人入勝的內容博取百姓的喜愛。
蘇州宣卷依附于宗教,因此較受教徒喜愛,只在鄉間廟會或家庭廳堂演唱。而蘇州彈詞多方反映生活,不只局限開講傳統故事,而且還開講一些切中時弊的社會故事,注重走出農村,走向集鎮,在城市中登堂入室,既提高了蘇州彈詞的品位,又擴大了影響力。
二、都說唱情節,但形式不同
蘇州宣卷由一人主講,男性居多,也有女性。時而說表、時而演唱,時而介紹背景、時而進入角色,跳進跳出,惟妙惟肖,形神兼備,引人入勝。舞臺上只需一張八仙桌,主講者站立中央,繪聲繪色地唱念說做,扮演生旦凈末丑,依靠扎實的說表功力和悅耳的演唱水平演繹故事,灌輸思想,產生了寓教于樂的作用。
蘇州彈詞常以一男一女雙檔搭配(也有單檔和三人檔),臺上豎放半桌,左邊上手為男性,右邊下手為女性。上手負責說表故事,下手負責穿插人物,間隙男女彈唱,讓聽眾陶醉于喜怒哀樂的情感變換和悲歡離合的情節中。比起蘇州宣卷的表演形式,蘇州彈詞更加豐滿多彩。
蘇州宣卷沒有統一語言,只能局限在當地的小眾圈子里,而蘇州彈詞采用蘇州方言說唱故事,廣袤的吳語地區都能聽懂。這與當時昆曲“止行于吳中”一樣,后來由于改用中州韻說白和演唱,掃清了語言障礙,終使昆曲走向全國。蘇州彈詞使用蘇州方言,為普及創造了有利條件。
三、都采用唱腔,但選調不同
蘇州宣卷的主講者還擔任主唱,使得宣卷成為說唱兼有的曲藝形式。蘇州宣卷的曲調因地而異,各地已形成一種相對固定的基本曲調,具有抒情性和敘述性相結合的功能,起腔和收腔富有抒情性,中夾敘述性清板,下句落音固定(主音或屬音),上句落音自由,這種抒、敘結合的唱腔非常適合表述故事。由于各地宣卷調都經過了千錘百煉的打造,所以都很優美動聽。昆山已發現有錦溪宣卷、正儀宣卷、城北宣卷,由于曲調不同,而使三地宣卷各具風采,都擁有一方忠實的聽眾。
宣卷表演時常常反復演唱一種曲調,勢必會產生乏味感。在創立蘇州彈詞時,就提倡多種唱腔的交替運用,因此呈現了流派紛呈、百花齊放的繁榮局面。彈詞藝人為了招徠聽眾,大多在唱腔設計上狠下功夫,根據演員的嗓音條件和審美愛好創造了五彩繽紛的流派唱腔,如徐云志的徐調、蔣月泉的蔣調、張鑒庭的張調等。每種流派都有崇拜者和傳承者,形成了書壇上富有對比性的基本調。有時還借鑒灘簧曲調和吳地小調,如[費伽調]、[亂雞啼]、[吳江歌]等,使蘇州彈詞的唱腔十分豐富,這是蘇州宣卷所不能比及的短板。
四、都舞臺自奏,但場面不同
蘇州宣卷為了輕裝上陣,方便演出,最小型的演出隊伍只需三人,一人主唱,為了能有喘息的機會,另配一人幫唱,兼敲木魚,因此蘇州宣卷又稱木魚宣卷。還有一人用二胡伴奏,因此蘇州宣卷又稱絲弦宣卷。演唱時,木魚用碰鈴按節敲擊,既穩定演唱節奏,又透現宗教氣息;二胡在過門、起腔和收腔時伴奏,清板時停奏。伴唱是蘇州宣卷的一大特色,每段曲調收腔時,都加入“阿彌陀佛”的伴唱,使宣卷形象地與佛門牽手。宣卷的幫唱是最好聽的環節。如錦溪宣卷的幫唱就一波三折,一嘆三詠,跌宕起伏,引人入勝。
蘇州彈詞也學習蘇州宣卷舞臺上伴奏的做派,不過變為自彈自唱的伴奏形式。上手采用三弦,下手采用琵琶,樂器高度相仿,三弦音色粗獷,琵琶音色細膩,懷抱彈撥,姿勢優雅,組合在一起無疑是珠聯璧合的最佳選擇。需要彈唱時,男女演員拿起豎放在書臺上的樂器,悠然自得地自彈自唱。演出時叮咚作響,為演唱增輝添色。這種小型的舞臺自奏形式比起宣卷,場面顯得精簡、協調,也更加美觀。endprint
當前,為了培養稱職的彈詞演員,都采取專業院校培訓的模式,除了教授說表和演唱,還要求學員練習三弦和琵琶的演奏技巧,考試合格后才能從事說書行業。
今日:蘇州宣卷借鑒蘇州彈詞
過去,蘇州彈詞從蘇州宣卷中借鑒了講述故事、說唱情節、演繹曲調和舞臺自奏的形式,由于百姓喜聞樂見,基本奠定了蘇州彈詞的創立基礎。而且,蘇州彈詞在“承前”的前提下,還在多方面作出了“啟后”的發展,使彈詞的傳承現狀比較樂觀,表現在后繼有人,新作品不斷涌現,聽眾面擴大等方面。
相比之下,蘇州宣卷則顯得“繼往”不足,“開來”無力,傳承現狀有些艱難,表現為老藝人難以為繼,接班人勢單力薄,沒有專門的培訓機構,沒有固定的演出場地,傳承前景令人擔憂。目前,蘇州宣卷中的錦溪宣卷、同里宣卷、勝浦宣卷都已納入各級政府的保護項目,務必一個都不能少地傳承下去,而且還要實現繼續發展的使命。以昆山的錦溪宣卷為例,這些年來,由于重視向蘇州彈詞借鑒一些成功的經驗,開始得見曙光。
一、拓展宣卷故事
當代宣卷除了繼續為各地廟會服務外,已經開始走向群眾文藝舞臺。為了適應當代觀眾的審美趣味,要與時俱進編寫一些具有新思想、新人物、新情節的新故事,使傳統宣卷貼近當代生活,跟上時代步伐,和百姓同呼吸、共命運,只有這樣,蘇州宣卷才能越來越多的受到當代聽眾的歡迎。如錦溪宣卷《老兩口搬家》講述的是老農民如何融入城市的新故事,受到了社區百姓的熱烈歡迎。
二、豐富宣卷曲調
蘇州宣卷在重用傳統曲調的前提下,應向蘇州彈詞學習,在豐富唱腔、豐富板式、豐富節奏、豐富調性方面狠下功夫,也可從當地的戲曲、曲藝、小調中汲取營養,糅合到宣卷曲調中。還可以統一使用吳地其他宣卷曲調,使當代宣卷調既豐富多彩,又與時俱進。如,錦溪為宣卷說唱《自作自受》配曲時,除了重用本地的曲調,還選用了勝浦曲調和同里曲調,使得演唱富于變化,引發了觀眾的極大興趣。
三、改善宣卷形式
蘇州宣卷的表演形式已經約定俗成,就是八仙臺中間站立主唱,兩邊是伴唱和伴奏的形式。如果千篇一律運用這種形式,略顯單調。不妨學習蘇州彈詞的做法,在演出形式方面另辟蹊徑,增加主唱人數,變一人為二人,甚至可增加伴唱和伴奏人數,在加強音樂性方面闖出一條新路來。錦溪宣卷《天堂哪有人間好》 就是采用舞臺上兩男性主唱,八女性伴唱、伴舞,中型樂隊在幕側伴奏的形式,令人耳目一新,曾被選入中南海懷仁堂演出。
四、加強宣卷培訓
蘇州宣卷的傳承方式基本是口傳心授。建議向蘇州彈詞學習,舉辦相對正規的培訓班,從招收學生、制訂計劃方面都需從高從嚴地要求后生,擴大影響。有條件的地方可建造宣卷演出的固定場所,使蘇州宣卷也能從鄉村走向集鎮,爭取擴大受眾面,提高知名度。錦溪已創辦宣卷館,內有固定場所,曾組織排練宣卷歌舞《錦溪的橋和錦溪的窯》《搖起快船唱宣卷》,本地青年在載歌載舞中得到了熏陶。
蘇州彈詞和蘇州宣卷是吳中大地上的兩朵曲藝奇葩,都肩負著傳承和發展的歷史使命。過去,蘇州彈詞借鑒蘇州宣卷的表演形式,并在多方面加以改進,得到了長足的發展。時至今日,蘇州宣卷應該借鑒蘇州彈詞的成功經驗,不但要“繼往”,而且還需“開來”,在傳承的基礎上營造出繼續發展的空間。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