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博客 可讀 文心雕龍 水落而石出者跩跩
徐偉
篆刻者,“心”刻也。任君,建瑋,字任庵,十不全齋主、九葉園中人。數載于篆刻藝術,以刀代筆,精勤不輟,在方寸之內書寫其對天地萬物造化之大美的詮釋。
弘一大師常說:“士先器識而后文藝。”任庵為人尊師重道,謙和有禮。念念不忘恩師教導,時時求訪同道諸友。于其外,他酷愛藏書,凡哲學、文藝、詩詞之書籍,收藏甚多,且時常翻閱,開卷有益,擴充其心胸,調達其性情,助益其藝事,完善其人格。
任庵所治印章,朱白相間,秦漢相雜傳統中喻新意,樸厚中見巧妙。有時令人拍案叫絕,有時令人優游涵泳……印作深得諸多名家青睞,周汝昌、葉嘉瑩、莫言、姜德明、翟永明……諸先生多有收藏使用。近年,所治閑章在藏書圈影響頗大,其佳作頻頻,書壇藝友盡享其美!
時下許多篆刻作品以“做作古怪”為追求,令人嘆息。這固然有浮躁的社會作為背景因素,但也與印人普遍不讀書、沒有多少學養澆灌有關。明人沈野《印談》有云:“印雖小技,須是靜坐讀書。凡百技藝,未有不靜坐讀書而能入室者。”任庵也堅信只有胸羅萬卷,方可氣雄萬夫。治印之余,他除了研讀前賢印作、書畫碑帖,還藏讀文史名家著作,更是癡迷于收藏“九葉詩派”的作品。可謂:四壁放眼全書卷,一案隨手皆印石。
每個藝術家都是一個矛盾體:一方面,要求追藝術個性,力求脫俗;另一方面,他們也需要同道、知音,甚至不得不兼顧一些世俗的考慮。就后者而言,也就避免不了要從俗。這中間如何抉擇,就看各人如何把握。有些人治印,為了形式好看而不惜拼湊文字,貌合神離,沒有人氣,其中的韻味定然難以持久。更有假借創新之名的各類粗制濫造層出不窮,隨意增損筆畫,文字的錯訛讓人觸目驚心,甚至已經突破“底線”。任庵也在入印文字上做了多元化的嘗試,但始終堅持著兩點:一方面,以古為鑒,奉先賢的經典作品為參照;另一方面,繼往開來,要有個人的開拓創造。但沒有錯訛,有來源出處是最低要求。他對篆刻是懷著敬畏之心的,雖不至于做到前人所謂“八不刻”“五不可刻”,但也謹守著“義不雅不刻”“不是識者不刻”的理念。這從他所治閑章的印文可見一斑:杏花春雨江南、小樓一夜聽春雨、翰墨風流、一輪月嵌詩、靜以觀遠、古正氣爽……他也刻過許多寄托著愛書情懷的閑章,如:書魚子、日有小泉盡添書、讀日無多慎買書、在書香中呼吸、書癡……任庵的印作風格是不入時的,這種不入時完全是一種文化的自覺,如鄧之誠在《五石齋印存二集·自序》中所言:“特欲使后之人知尚有人焉,不隨流俗為得失而已”。
每個藝術家都有自己在造型上的美學尺度,任庵印風追求圓潤古雅之韻,不取猛利殘破之路。他的藏書印,基本表現為中正平和的漢印風格,尤擅作滿白文印。布局停勻,結字平正,筆勢圓渾。因而他的白文藏書印樸素淵雅、寬徐大方。線條不像朱文那樣勁挺,卻顯得安閑內斂,自有一種斯文氣象。
由于風格質樸平實、不溫不火,任庵的藏書印雖有自身特點,但終歸不算特別突出。不欣賞粗頭亂服的印面,但也并非一味的“精工”,相對而言,興之所至的單刀白文印則表現出了極其鮮明的個人特色。如其所治大印“氣吞萬里如虎”,單刀白文,雄悍直率、生辣猛勁。
任庵也偶有巧思,曾治生肖印與佛像印,別有趣味。齊白石畫語正適用于任庵的造像印,“妙在似與不似之間,太似為媚俗,不似為欺。”這體現出任庵欲求溝通世俗和文化的審美意趣。盡管藝術的相互貫通可以帶來許多啟發和趣味,但任庵對此類印作卻極為謹慎,他說:可賞而不可學,可作但不宜多作。
“石不能言最可人”,隱藏于印章中的文化內涵除了印文外,也體現于邊款。多數印人集中精力進行印面創作,對于邊款不夠重視。這無疑是當下篆刻缺少“詩意”和“溫度”的原因之一。邊款本是“詩文書畫”的極佳載體,是印人可以大展身手經營的空間、可以致思盡力的天地,使印章的文化內涵與趣味得以提升。任庵為人謙遜低調,所以一般情況下除上款與落款外,不題他字,除非興之所至。如我有一枚任庵多字邊款的印作:與云龍兄因書而結緣,今集古字“云龍”鐫之此印 請張兄一哂 乙未任庵清晨 。
黃永年說:“美的真正的藝術品一般能做到雅俗共賞。以粗、狂、怪、丑自詡而其實不美者絕不算藝術。只憑自己吹、此外任何人欣賞不了的也決不算藝術。”任庵印作,雅俗共賞;任庵為人,低調謙遜。他是一位非典型印人,卻給藏書界帶來了正真的藝術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