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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忠國
【摘 要】鄂溫克薩滿造型藝術包括薩滿巖畫、薩滿雕塑、薩滿服飾和薩滿剪紙等不同藝術形式，多角度地反映了薩滿造型藝術的形式審美特征，還具有直觀的感性形象特征和豐富的精神文化內涵。本文重點闡述了薩滿造型藝術的寫意抽象性、主觀造型性、幻想性和程式化幾個形式審美特征。薩滿造型藝術運用自身具象化的符號作為人類的情感、意識和哲學思想的載體，承載著鄂溫克人的思想情感和精神世界的追求。
【關鍵詞】薩滿教造型藝術；寫意抽象性；主觀造型性；幻想性；程式化
中圖分類號：J1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8）08-0127-02
薩滿造型藝術具有直觀的感性形象特征和豐富的精神文化內涵，運用自身具象化的符號作為人類的情感、意識和哲學思想的載體，并通過自身獨特的形式美吸引著當代學術界積極探究薩滿藝術文化中精神世界的奧秘。薩滿造型藝術不僅僅是一種物質文化，更是一種高層次的精神文化，它所具有的鮮明地域性文化特征帶給觀賞者一種新奇的視覺形象。
一、薩滿造型藝術寫意抽象性的形式特征
薩滿造型藝術中有一部分不是那種完全模擬自然物對象，而是通過熟識諳記和藝術想象加工創作出來的一種意象性的藝術形體，這種方法與我們經常所說的中國畫的寫意性和西方藝術的抽象性類似。這種造型藝術方法取其本而舍其末，以中國畫中的氣韻神韻為造型特點。寫實藝術觀念起源于古希臘雕刻藝術，發展于意大利的文藝復興時期，成熟于十九世紀的歐洲。寫實造型手法完全模仿自然，而寫意造型手法借物寄情與抒情，這兩種迥然不同的創作手法根源于藝術美學的觀念差異，而不是寫意性藝術因缺乏寫實模仿能力另辟蹊徑。北方少數民族的藝術美學觀念，也同樣是由思維方式和哲學觀念決定的，盡管他們那時還不懂得那么高深的藝術理論水平，但是他們的藝術造型能力水平已經走在了理論前面。作為抓不著看不見的神靈卻能主宰著現實世界的一切，神靈本身就具有著一定的模糊含混形態，所以薩滿造型藝術中的神靈也只能運用這種寫意性的意象特征。神靈造型一方面既需要依賴于人類和動物界，但又不能過于相似于人與動物，不然就失去了神秘性的一面，無法給人一種神秘崇拜感；另一方面，神靈本質上就具有神秘性，給人類造成一種迷離的、無形的強大異己的力量，因此，薩滿教造型藝術采用不似之似的寫意性手法，也是原始藝術創作自身的一種本能、本意和初衷。從那些具有意象造型特征的薩滿教神偶完全可以證明這一點，它們都使用了夸張、變形、概括等藝術手法，把具象的人與動物進行寫意化和抽象化，其目的就是為了達到傳神象征的目的。
二、薩滿造型藝術中的主觀造型性特征
薩滿教造型藝術的寫意性特征注定了創造者的主體心智的參與性。人對客觀世界萬物的認識是建立在主觀三維立體空間的觀察上的，西方寫實藝術采用成角和平面透視法，彰顯了二維平面上的三維立體空間結構。勤勞智慧的北方鄂溫克先民們，在漫長的游牧生活中以特有的思維方式，創作了一個二維平面空間可以展示多維視角的空間。從薩滿教造型藝術中可以充分展示出這一點，從巖畫《車馬圖》來看創造者選擇了俯視角度畫車、側視角度畫馬、平面角度展開車輪，完全采用了典型的平面復合法把不同物體所處的空間組合在同一個平面空間上，運用了象形與會意的表現手法更具有濃厚的原始意味。北方先民們采用自由空間造型手法，解決了二維空間表現三維立體空間的困境。薩滿教造型藝術中還采用了另一種“立體分解法”的造型手法，即把一個三維立體的物體分解為一個全面鋪開的形象。例如浮雕《四虎噬牛金飾牌》充分運用了立體分解法，把四只虎從兩側攻擊一頭牛，將牛兩個側面展開，共用一個牛首和牛身。①在薩滿造型藝術創作中這種多維空間意識作品很多，在今天看來還具有強烈的“現代立體派”意味。薩滿造型藝術這種主觀造型特性還表現在自由時間的營造上，利用了超現實主義的表現手法，把不同時間和地點的動植物展現在同一畫面上，把日月星辰也展現在一個時空上，把不同瞬間發生的動態組合在同一時空畫面上，表達動感的形象。在有的薩滿神服上繪滿了龍鳥、蜥蜴、牛羊、人和一些神秘古怪的動物，把薩滿教信仰崇拜的各種動物，安排在同一個畫面上表達了多神信仰觀念。超現實主義表現擴展了薩滿教造型藝術的表現空間，滿足了薩滿宗教的神秘目的。再如《鄂溫克薩滿裙上的祭祀圖》，畫面上同時出現了日月星辰的天空，這些不符合自然規律的時空觀就是薩滿教造型藝術獨特的造型邏輯，表達了薩滿不受客觀自然邏輯約束。這也證明了薩滿教造型藝術是以薩滿教式理性，綜合性地創造出一種象征意象。自由的時空造型方式為薩滿教造型藝術，為形式美開辟了一扇自由大門，滿足了薩滿教信眾的心理和審美需求。
三、薩滿幻想性造型特征
薩滿造型藝術作品中的形象和情節很多都是通過臆造出來的，這與薩滿教的萬物有靈信仰觀念不無直接關系。薩滿教就是通過一個個充滿取悅性的造型藝術來祈求神靈保佑本部落的民眾，這些宗教圣物造型可謂千奇百怪、無奇不有，非人非物的造型彰顯了創造者充滿著奇特的幻想。宗教與藝術是相輔相成的作用與反作用關系，薩滿造型藝術當然深受薩滿教信仰觀念的影響，也反過來為薩滿宗教宣傳其宗教思想、理念、精神而服務。因此，在造型上充滿各種稀奇古怪的形象，都是本著為薩滿宗教神秘性服務的。在薩滿教造型藝術形象塑造中一切關于神靈的偶像或情節，都充滿著奇特夢幻性的想象，這些典型的幻想作品形式包括彩陶、鹿石、巖畫和神器上的紋飾、繪畫或刺繡等方面。如在《薩滿金飾牌》和《薩滿樹刺繡》中，兩幅人物金飾牌的情節都明顯具有巫術幻想性特征，女性人物與獅子面部充分融合在一起，強調女性上身的頭部五官和乳房，下肢完全簡略了，整體上是一個非常令人恐怖的獅子猙獰的面孔形象；第二塊幻想性的人物形象金牌只對臉部進行了相對的具象刻畫，而身體四肢只用簡單的幾何形體加以概括，意在彰顯半人半獸的特征，蘊含著一種有無不似的幻化神靈氣象。在一件婦女長袍上刺繡了一株薩滿生命樹，這種神樹能夠連接著宇宙三界，與下界相連的是樹根，與之相應的有魚類和各種爬行動物；與中界相連的是樹干和陸地動物；與上界相連的是樹冠、鳥和日月星辰，枝干能通天。薩滿神樹的樹枝間生活著一種靈魂鳥，靈魂鳥飛入婦女腹中可以懷孕繁衍后代，因此，薩滿樹在幻想世界中所具有的崇高神圣性，促使人們發揮著無窮的藝術想象力創作出非現實的幻想性薩滿造型藝術作品。
四、薩滿程式化造型藝術特征
很多民間造型藝術都具有程式化特征，在各種門類的薩滿造型藝術中都具有這一點特點，可以說薩滿造型藝術就是鄂溫克民間美術的前身。薩滿造型藝術的程式化特征就在于它是用視覺象征符號，作為基本符號元素的，它的程式性主要體現在內容與造型兩方面。
首先，內容程式性主要體現在薩滿造型藝術作品的各種符號上，在北方各民族的審美神器上都有極為相似的或相同的符號內容，如樹木植物、生產生活、動物和自然界等方面。薩滿造型藝術上的樹木植物多數為被概括和模式化了的薩滿樹圖案，這種被升華了的神樹常在樹枝末端，繪制了一些模式化的蓓蕾或花朵形狀，枝頭必有鳥雀，枝下兩側多飾有馬、鹿等靈獸。這種模式化的神樹必須都畫有樹根代表著生命之源。還有許多表現北方狩獵游牧等生產生活內容的，有各種狩獵場面和放牧情景，畫面情節安排上有彎弓拉箭或騎馬馳騁的人物形象，有鹿、鳥、馬和羊等動物靈獸和家畜，也有天體構成的畫面情節，都真實地再現了北方游牧民族的生產生活方式，以及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因為薩滿教崇拜各種動物圖騰，因此，在各種薩滿造型藝術上動物程式化現象也比較嚴重。如熊、狼、鹿、天鵝、虎等多種動物以特有的組織模式圖案反復出現在各種薩滿器物上，發揮著神秘的使命。很多圖案大都具有一定的象征性，如蛇象征陽光與力量、蛙象征水露、蜥蜴象征靈魂與地眼、彩虹象征天橋、云卷象征神樓等。②在薩滿造型藝術中的日月星辰等自然界圖案中，程式化模式也比較明顯，在很多自然界造型藝術中反復出現日月、星辰、山河等天體圖騰崇拜對象，還有一些代表旋渦、水波、風雨、雷電等的符號性文字。其次，薩滿造型藝術的在藝術造型上的程式化或構圖模式化。不同歷史時期、不同地域和民族的薩滿造型藝術，在藝術造型上都有何等驚人的一致性，淵源于他們都有共同的崇拜思想觀念和創作目的。例如在繪畫類方面的造型手法大多注重采用外形情態的剪影式造型手法，這種藝術造型手法非常適用于北方少數民族情感、情緒等情態特征的表達，因此，千百年來一直被傳承了下來，因其不受時空局限，畫面布局卻已達到視覺藝術的最佳效果。此外，這些作品往往前后大小形象一致。看似缺乏三維空間表現能力，實乃先民們“非藝術”的創作目的，他們認為萬物都是平等的，因此每一個被刻畫的對象也應該都是平等的，也只有刻畫人物時才會采用大小形象表示主次關系，他們不受眼界的局限，而是用心靈去衡量感受事物內在本質。
薩滿繪畫藝術抓取了物象典型動態，夸大特征，造成強烈藝術魅力。這在薩滿神服上也同樣有體現，體現在薩滿神服制作中所采用的造型與裝飾上的相似性。如薩滿服飾上的自然天體、動物及骨骼等造型，以及薩滿神服上的銅鏡、銅鈴等金屬飾物；神服裝飾的各種刺繡圖案和花紋、薩滿神服的材質與款式等，不同民族的薩滿神服造型及裝飾上都具有一定的程式化的共性。從薩滿教繪畫與神服造型上的重要特點——程式化傾向，可以證明薩滿教的神靈系統所具有的共同信仰，也反映了北方少數民族相似或相近的文化心理。
五、結語
作為北方游牧民族所普遍信奉的一種原始宗教薩滿教，這種民間信仰文化滲透于北方少數民族社會文化生活的各個領域。薩滿造型藝術的產生和發展也淵源于薩滿古老的文化和審美意識。鄂溫克薩滿造型藝術是為薩滿教的祭祀活動和思想宣傳服務的，本身所具有的濃厚宗教色彩和形式美感，最終都是原始狩獵游牧文化思想的反映。薩滿巖畫、薩滿雕塑、薩滿服飾和薩滿剪紙等不同藝術形式，多角度地反映了薩滿造型的形式美和藝術美。鄂溫克游牧民族薩滿造型藝術的研究，有助于促進少數民族文化藝術的發展、保護與傳承。
注釋：
①諸葛鎧.中國古代藝術的“立體主義”[J].民族藝術，2002（4）115.
②朝魯.論薩滿教造型藝術及其文化內涵[D].內蒙古師范大學，2006（6）：22.
參考文獻：
[1]王紀，王純信.薩滿繪畫研究[M].時代文藝出版社，2003.
[2]郭淑云.薩滿教的造型藝術特征[J].民族藝術，2003（03）.
[3]李茉函.薩滿造型藝術程式化語言的表現[J].美術大觀，2011（07）.
